“根據巴黎海戰宣言、海牙公約和倫敦宣言……未作軍艦用途改裝的商船……全體船員的人身安全應得到基本的保障……你們所作所為是踐踏國際法的海盜行徑……”
德國裝甲巡洋艦“沙恩霍斯特”號的艦橋上,艦長舒爾茨上校透過望遠鏡讀出那艘法國船對投降要求做出的回複信號。
施佩伯爵冷哼道:“倫敦宣言麼?那根本是個從未正式生效的空頭宣言,在戰爭一開始英國人就毫不猶豫地背棄了宣言裏的主要條款,其實所有的公約不過是強者對弱者的束縛。在我的意識中,敵國的武裝商船就應等同於敵國軍艦對待,何況是搭載了6英寸大炮的萬噸輪船!”
舒爾茨當即應和說:“海牙第9公約規定,海軍戰艦不得炮擊未設防的城市、海岸、村莊、房舍和建築物,但巴爾幹戰爭以及意大利對奧斯曼的戰爭中,這樣的情況出現了不止一次,要是逐條逐項的對照,法國人在曆次戰爭中違反公約的次數也少不到哪裏去。再說了,若不是偵察艦隊在8月7日對格裏姆斯比發動的猛烈炮擊,恐怕也不會有公海艦隊在日德蘭半島海域的輝煌——勝利才是真理!”
“來吧!就讓我們看看法蘭西第三共和國遠洋船隊的驕傲,‘南特’號武裝貨船,還有什麼把戲!”施佩伯爵在最後一個詞上加重了語氣,因為他手裏掌握著一份來自智利的重要情報,兩周前從智利出發的法國萬噸貨輪“南特”號載有兩門6英寸大炮和一些小口徑火炮,這些可不是船艙裏的貨物,而是按照戰鬥部署架設在輪船甲板上的武器。根據當時生效的國際公約條款,這樣的船隻若是沒有編入軍隊的作戰序列並對外公布,就隻屬於自衛性質的“武裝貨船”,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主動攻擊敵國商船和軍艦,同時享受交戰國非軍用艦艇的權利。
“沙恩霍斯特”和“格奈森瑙”的炮擊暫告一段落,沸騰的海麵很快沉寂下來,那艘頗有現代化氣息的法國遠洋貨輪燃著大火,滾滾黑煙彌漫甲板,並且向上衝到了百米高度。法國船員們並沒有倉促棄船,而是在甲板上奮勇滅火,消防水龍噴射出的白色水柱與躥騰的火舌進行著努力的搏鬥。
法國人對德國艦隊的勸降要求明確說了不,隻要願意,兩艘實力強勁的德國裝甲巡洋艦隨時可以結束“南特”號的掙紮,然而它們就像是輕易逮住了一隻老鼠的貓,並不打算一口將這個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吞掉。“格奈森瑙”照例在稍遠處遊弋警戒,黑洞洞的主炮口悉數對準了“南特”號,“沙恩霍斯特”穩速向前,漸漸來到了離法國貨輪不足千米的海麵上。
這個時候,“南特”號船長——法國海軍退役上校澤拉尼,麵色沉重地來到甲板,他蹲下身子,單膝跪地,一名船員仰麵朝天地倒在甲板上,年輕的臉龐滿是血汙,一雙失神的眼睛直直地望著硝煙飄蕩的天空。澤拉尼伸出他那枯枝般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這個犧牲者的麵頰,眼中飽含熱淚,眼底的怒火卻在熊熊燃燒。
“打開擋板!”
桑加雷少尉充滿力量的咆哮聲從前甲板傳來,幸存的船員紛紛轉頭,隻見他在炮位上親自操縱轉向裝置,隻等兩名船員將豎立在舷側的活動擋板放下,他微調射角,迅速將炮口對準了東北方海麵的德國戰艦。
轟!
裝在前甲板的大炮猛然發出一聲震耳的怒吼,這門可全向轉動且裝有直板護盾的艦炮本來是為德國潛艇準備的,沒想到居然碰上了兩條德國裝甲巡洋艦。照理來說,就算“南特”號趁對方不備主動襲擊,也絕無戰勝對方的機會,畢竟艦炮不同於魚雷,隻要命中就可能起到一擊致命的效果,何況“南特”號搭載的是兩門老式型號的138毫米炮,換算成英製口徑隻有5點43英寸。隻不過在智利裝運硝石時,好麵子的法國人於席間鼓吹自己裝載的是6英寸快炮,足夠幹掉那些以為自己好欺負的德國潛艇。
轉瞬之間,脫膛而出的炮彈飛向七八百米開外的那艘德國裝甲巡洋艦——若是再靠近一些,攻擊的準度和效力自然會提升不少,但德艦桅杆上的嘹望員必然看到“南特”號舷側擋板後麵的大炮,法國人吃不準對方究竟是有備而來還是無差別的橫行肆虐,在船體狀況岌岌可危的情況下,搶先攻擊是挫傷敵艦的唯一機會。
“打中啦!打中敵艦啦!”
站在船舷旁的一名法國船員興奮地叫喊著,周圍的船員們紛紛振臂慶賀,而他們緊接著又聽到了桑加雷少尉高分貝的咆哮:“裝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