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戰爭爆發以來,德國公海艦隊母港,基爾,已然成為了一座戒備森嚴的堡壘,進出此地需要經過嚴格的審查,周邊任何可能窺視港區的位置都被設為軍事禁區,德國海軍還在此設立了多座無線電監聽和幹擾站,以防敵國諜報人員窺探港內的軍事情報並將其迅速送往本國的海軍指揮機構。
秋日的一天,基爾港內停泊了大大小小近百艘艦船。放眼望去,桅杆如林,蔚為壯觀。碼頭上,數以千計的海軍士兵們正在排隊登艦,接納他們的是六艘外觀基本一致的輕型戰艦,它們首尾銜接地停靠在碼頭旁,桅杆上的德意誌海軍戰旗迎風飄揚。與那些每每相伴於主力艦艇周圍的新式巡洋艦相比,它們的艦體顯得老舊而單薄,艦橋十分簡陋,艦艏居然還是相當古老的撞角造型,所有的艦炮都是單裝配備。以不同艦種的特征和用途作類比騎兵,主力戰列艦是披覆厚甲、衝鋒陷陣的重槍騎兵,戰列巡洋艦是持盾仗劍、來去如風的遊騎兵,巡洋艦便是偵察、巡邏、掩護、衝鋒樣樣皆通的輕騎兵——所不同的是,在日德蘭和弗蘭德斯大放異彩的科爾堡級、馬格德堡級、卡爾斯魯厄級可謂甲胄鮮明、銳氣逼人,眼前這些老“瞪羚”則質樸粗獷、黯淡無光,實力上的差距顯而易見,所以無論是在三場至關重要的大海戰當中,還是執行戰時的巡航警戒任務,瞪羚、不萊梅乃至世紀之初建造的柯尼斯堡級都隻是扮演次要的輔助角色。硬碰硬的正麵對抗,這些老舊的巡洋艦確實已經不堪大用,但相比於普通的運輸船隻,它們在航速、防護以及靈活性方麵都具有無與倫比的優勢。
排隊登船的人群中,海軍上等兵迪米爾-胡克因為魁梧的體格和剛毅的神情而顯得與眾不同,這名從亞眠一直打到瓦茲河畔,又從瓦茲河畔打回到亞眠的機步槍手在戰火的淬煉中迅速成熟起來,胸前的鐵十字勳章便是對他英勇頑強、沉著冷靜表現的最好嘉獎。隊伍中,這個碩壯的漢子單手拎著他的麥德森輕機槍,身前是容納4個30發彈匣的輕機槍手專用彈藥包,背後是方形的牛皮背包和卷緊的單人帳篷,腰上掛著黑色的金屬飯盒、包著黃色皮套的野戰水壺、棉布幹糧包以及一柄輕便耐用的M98式短鐵鍬。通常情況下,隨身攜帶的裝備越齊全,意味著作戰環境越複雜,而且作戰行動不是短時間內可以結束的。
“哎,你們說,我們這究竟是要去弗蘭德斯海岸還是俄國?”
登艦在即,胡克後麵這名背負毛瑟G98A短騎槍的步槍手再次道出同伴們心中的疑惑。這些隸屬於第1海軍步兵旅的官兵們剛從西線戰場返回國內集結休整,就被告知部隊即將重新投入戰鬥,但作戰的目的地嚴格保密,隻有少數高級軍官知道真正的答案,而這種情況跟海軍陸戰部隊進攻亞眠前如出一轍。
“弗蘭德斯海岸,毋庸置疑。”跟在後頭的另一名步槍手答道,“如果是要去俄國,這個季節得給我們配發冬裝和防滑靴,否則的話,我們還沒跟俄國人交手就已經被惡劣的天氣打垮了。”
前麵的士官回過頭來說:“沒準防寒用具已經在船艙裏等著我們,艦隊前往俄國海岸至少要走兩天兩夜,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換上冬裝……誰知道呢?再過幾個小時,“等船駛離了碼頭,答案自然會揭曉的。”
“沒準這個答案會出乎我們所有人的預料。”胡克用低沉的嗓音說道,目光越過碼頭上的人群望向港口另一側的主力艦群。剛剛結束大修重返艦隊序列的“腓特烈大帝”號正在拖船的簇擁下朝基爾運河移動,看樣子是要穿過運河前往威廉港,如果這艘總旗艦是準備從威廉港前出到弗蘭德斯海域,那麼第1海軍步兵旅最有可能在比利時海岸發動登陸進攻——對澤布呂赫與奧斯坦德的突襲便是成功的鋪墊。可是,從德國北部前往比利時海岸隻有兩百海裏,登陸部隊完全可以以製式的登陸艦艇進行投送,似乎沒有用巡洋艦運輸的必要,而且部隊近日展開的登陸演練也有些走過場、做樣子的意味,種種跡象表明,約阿希姆王子領導的公海艦隊參謀部準備為世人奉上又一場別出心裁的精彩表演。
眾目睽睽之下,懸掛海軍上將旗艦旗的“腓特烈大帝”號緩緩駛入基爾運河,強大的“凱瑟琳”號緊隨其後,它們都隻搭載了普通標準的作戰物資,除非在威廉港進行補充,否則並不具備遠航作戰的條件,這似乎應證了人們對於德國海軍即將在比利時海岸發動登陸作戰的揣測,然而剛剛被正式任命為公海艦隊司令的萊因哈特-舍爾此刻卻不在“腓特烈大帝”號上,他和他的艦隊指揮團隊悄然登上了新近歸隊的“國王”號戰列艦。待到夜幕降臨之後,這艘影子旗艦將在基爾灣集結登陸艦隊,然後穿過斯卡格拉克海峽進入北海,遠赴真正的登陸地點——愛爾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