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無解的仇怨(下)(1 / 2)

身份相差如此懸殊,夏樹還能稱呼對方“閣下”,在旁人眼裏已是相當有風度,可眼前這受了傷的婦人毫不領情,她依舊怒目相向,眼底的恨意透著冷厲之意。

見對方如此頑固,夏樹遂用法官那般鏗鏘如鐵的語氣威壓道:“巴克利夫人,你是否想過,把你丈夫送上絞刑台的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代表全體愛爾蘭人意誌的國家律法。無論是在哪個歐洲國家,走私偷稅金額極大,並且勾結外國情報機構,都是不可饒恕的罪行。你應該為他們的靈魂祈禱,而不是聽信外國敵對勢力的教唆,甚至於加入刺殺愛爾蘭國王的行列,墮落成為罪大惡極的叛國者!”

婦人冷哼一聲,出言反駁道:“在如今的英國,隻要交出足夠的罰金,走私金額再大也不至於被絞死,至於你們的法庭所認定的裏通外國就更可笑了,巴克利家族跟英國的幾個貴族世家都有聯姻,有書信和交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你們之所以對巴克利家族施以嚴懲,歸根結底是窺覷北方貴族世代積累的財富!你們絞死巴克利伯爵,囚禁他的繼承人,為的不就是將巴克利家族的產業和積累據為己有嗎?否則的話,你們拿什麼去償還欠德國人的貸款?就靠愛爾蘭的土豆和乳酪?”

夏樹雙手抱在胸前,用看可憐蟲的眼神瞧著這個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口氣稍緩:“好吧,巴克利夫人,我想你應該不是愛爾蘭人對吧?”

婦人本不屑於回答,但她盯著夏樹的臉看了足以喝下一杯茶的時間,似乎受到了某種東西的觸動,居然鬆了口:“一半愛爾蘭、一半英國血統。”

夏樹低下頭,在離她兩米的地方踱步。巴克利家族屬於舊蓋爾貴族的一支,但在英國統治愛爾蘭後,他們逐漸皈依新教,那麼這位巴克利夫人也應當是新教徒。

“在這個世界上,沒見識是很可怕的事情,因為你有可能被魔鬼騙走靈魂,懂我的意思嗎?一個國家的興盛與否,取決於它的全體國民,也就是說,愛爾蘭的整體國力是由四百五十萬愛爾蘭人的力量共同構成的,區區幾個貴族所占到的比例就好比一頭羊身上的幾縷羊毛,如果我們到了要靠收刮幾個貴族家庭的財富來償還債務的地步,那麼離王室和政府的垮台就不遠了……巴克利夫人,你可知道,愛爾蘭現在每個月可以依靠造船、汽車、飛機以及工程輸出賺取兩千多萬馬克,這比過去一年的農牧產品出口利潤還要多。”

對於夏樹的闡述,坐在地上的婦人一臉的驚訝和不信。

如同在公眾場合發表講演,夏樹用清晰的思路和生動的感情展開心理攻勢:“如果你最近去過利默裏克,看看日夜開工的造船廠,看看工廠的新式工業流水線,看看繁忙的四大航空港,看看大街上的商店、餐廳有多少外國人在消費,你就會知道我所說的這些是否可信。外國敵對勢力之所以要挑唆愛爾蘭的新教徒反對政府,就是因為愛爾蘭的崛起讓他們的國家利益受到了影響。到現在為止,愛爾蘭造船業已經達到了英國戰後規模的三分之一,英國的許多造船廠正麵臨著開工不足的困境;愛爾蘭航空工業的產量產值是英國的一倍半,英國製造的飛機隻能賣給本國軍隊;愛爾蘭的汽車工業在飛速擴充,英國不得不依靠關稅來保護本國的汽車工廠……想想這些,再想想巴克利家族區區三百多萬馬克的財富,你還覺得我們是為了貪圖金錢而施以暴政嗎?”

在夏樹的慷慨陳詞麵前,婦人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除了深深的驚訝,居然隱隱流露出了懊悔之意,然而這絲善念就像垂死者的回光返照,轉瞬便被更深的怨恨所掩蓋,她瘋笑幾聲,厲聲叫道:“難怪人們說你是歐洲最擅長蠱惑人心的君王,果然是巧言善變,但無論你如何解釋,也挽回不了巴克利家族的悲劇,更改變不了巴克利伯爵還有我丈夫魂歸地府的事實。你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兩條生命對你來說賤如螻蟻,我雖然沒機會親手為他們報仇了,但是會有人做到的,會有人做到的,很快,我保證,很快……”

“這位女士,你的感情實在太狹隘了,公理、道德、人倫在你心裏一點分量也沒有嗎?”夏洛特輕靈悅耳的聲音猶如雨夜的一道閃電,點出了婦人這般執念的症結所在。

婦人止住了笑,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走到愛爾蘭國王身旁的年輕女子,遲疑片刻,嘴角泛起了嘲諷的笑意:“你是希爾家族的夏洛特,四年前我在利默裏克的一次宴會上見過你,你的祖父希爾公爵當時是芒斯特地方軍事長官。哈!你們的感情還真如傳聞那般堅定,要是有人活生生把你們拆散,讓你們此生再無相見的機會,你們還會在乎所謂的公理道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