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黃瓦下,餘霞成綺,麵對溫以安的中途離開,原宇憲早早結束這場多餘的預演。
他的雙眉微蹙,見著遠方輕巧的身影,總覺得缺了一片有霞的天空。
就好像隨晚風飄起的垂幔,看似自在,實則行不可控、遠方不定。
皇後木彌月處理完宮中瑣事,瞧他站在流霞下,華茂春鬆,絲毫不減他父皇當年風采。
但在感情上斂而不放。
盛世中沒那麼多坎坷挫折,難在心靈激蕩中,長出最刻骨銘心的愛。
無非在平淡中尋一個誌同道合之人,曆經人間瑣事,卻開顏依舊、兩不相厭。
她沒有靠近這個驕傲的孩子,隻是站在他的身後,給他解疑。
原宇憲望斷眼前路,憶過往事,似是明白什麼,可他知她抱負,不想過早阻她進步,遂又將冒出的心意,一一藏入心底。
邁步轉身那刻,有著釋然後的灑脫,抬眸中望到母後欣慰的笑意。
原宇憲緩緩靠近:“母後何時回來的?”
“不怪母後逆著你的心意,安排這麼一場鬧劇。” 木彌月與孩子之間的隔閡並未消失,她也樂於坦誠地與他暢聊心思。
原宇憲知道母後所指,他也願意將一切說出來。
“兒臣明白母後的用意,最初隻是抱著擔責的態度要護溫以安一生,經今日一事,兒臣乍然發覺,想守的隻是她,換了人,心底並不樂意。”
這本就是木彌月的心之所向,希望她的宇憲成家立業,安安穩穩過一生便好。
“以安是你的良人,母後相信你會安排好一切。”木彌月替他整理了下被風吹亂的衣服,聲音溫柔:“去吧,行你所願。”
原宇憲離開皇宮後,就回了吏部。
孤燈在黑夜中光瑩,窗影描摹著認真時的溫以安。
他緩緩靠近,麵前的人,宛若黑夜中一道璀璨的銀河。
樹葉在風中瑟瑟作響,屋內的窗被柔和地退開。
燭光傾斜而出,全然落在歸來的人身上。
溫以安的心跳慢了一拍,她輕輕吸一口氣:“原大人。”
原宇憲發覺這聲稱呼是他,迄今為止聽過最輕柔的一次。
他沒有回答,隻是含著笑靠近,在窗邊停下:“選才方案可改好了?”
溫以安翻開折頁遞給他:“請原大人過目。”
原宇憲挑眉看了她一眼,才轉到折頁上,小字娟秀,選才流程也漸趨完善,點了點頭:“明日就按照這個辦。”
溫以安一到夜晚,心緒總是沉穩平靜很多,此事重大,她不免要再確認一番。
“臣畢竟沒有經驗,原大人不再指點指點,以免出紕漏?”
原宇憲附上折頁,塞入她的手中:“凡事都有第一次,固守陳規總不如險中求勝,你總要邁出這一步。”
溫以安點了點頭:“要不要一起吃個宵夜?”
原宇憲望了望天色,指著外麵黑漆漆的一切:“這會夜市已停,溫同僚是要在吏部親自下廚?”
溫以安拿起一側的燈,朝他一笑:“那原大人敢不敢一試?”
不曾想商界老板,還有著煙火人間的一幕。
“你敢做,我便敢吃。”
兩人沿著長廊到了吏部的灶房。
平日都是侍從給他送進去,這還是他頭回來。
溫以安熟練地拿起旁邊的蔥:“原大人,可有忌口的?”
在去燈城之前,他確實有許多忌口,比如不吃太肥的肉、不吃牲畜內髒等。
燈城物品匱乏,已是最好的招待,久而久之,他什麼都吃。
於是朝溫以安搖了搖頭:“可有需要我幫忙的?”
溫以安也不客氣,遞給他一籃子豌豆:“把這個剝開吧?”
原宇憲乖乖地坐在一側打量這長條的豌豆,將它掰成兩半就扔進去。
溫以安切好肉末、薑蔥,瞧他時,搖了搖頭。
登時放下手中的刀,蹲在他旁邊,細心地拿起豌豆,剝開拿出裏頭的豆子,撚在手尖:“原大人,這個才是我要的。”
原宇憲笑了笑:“那你剛才不教我。”
“我以為你會的。”溫以安又剝開一個,說道:“剝豆子錯了還能換,選人選錯了可是誤國誤民。”
卻是這個道理,原宇憲是樂於承認不足的人:“看來往後要多去農戶、商戶家轉轉,這樣才能選好人才。”
有些人,當真是久處怦然。
“那你可願陪我一起走遍七城三郡?”
溫以安垂目回味時,再抬頭是他憧憬如星光漫溢的眼眸,光華如燁。
這個問題,她還未想好。
索性起身繼續炒菜:“好餓,我先忙去了。”
來日方長,會等到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