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裨將似乎也不願多說話,隻是憐惜的望了我幾眼,把我按回被窩,小心的將我被子掖好,柔聲說:“好好休息吧。”說完,他便準備掀開帳簾出去。
本來我聽說黃裨將與矬子是一個村裏出來的,見了他,心裏便不舒服。這時見他的舉止,也不禁對他起了幾分好感,於是說:“黃裨將,小的想問一句。”
黃裨將頭也不回,說:“你問吧。”
我說:“趙家兄弟即將前來統率左右屯衛,小的想問一聲,是不是我大佑要來與利德等三十四國來一場大決戰?”
黃裨將的腳步頓住了,扭頭望著我,右手仍然掀著帳簾不知放下。他呆了一呆,問:“哪個趙家兄弟要來統率左右屯衛?”
我無力的歎了一口氣,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蒙住頭。
黃裨將畢竟隻是一個帶著二千五百兵的小裨將,軍中的機密,自然不能知道多少。趙英趙勇萬裏換將,隻怕連大將路勇也未必知道。但是愛默生一定已經預計到聖武皇帝必然會準備一場大戰,所以預先藏起騎兵和弓箭兵。
等黃裨將和徐矬子一出門,喬生威和華淩等人便湧了進來。
喬生威賊兮兮的笑了一聲,我聽他的笑聲古怪得很,從被子中探出頭來。喬生威說:“燕爺,你一定是京裏來的,我沒有說錯吧?”我煩躁的說:“生威,說過了,你別喊我什麼‘燕爺’的。”喬生威湊到我的身邊,說:“燕爺,你可不能這麼說的,你這樣的英雄,喊一聲‘爺’,我們都是情願的。”
華淩大笑起來,拍著喬生威的肩膀,對著我的神色卻是恭敬無比,大聲說:“燕爺,我們兄弟,對你都是服帖的,喊你一聲‘燕爺’,兄弟們都是情願的。總不能說不喊你燕爺,去喊那個矮子是‘徐大爺’的。”
喬生威點了點頭,說:“是啊,燕爺,自從認識了你,我們再也沒有喊那個矮子是徐大爺。那個矮子最近可鬱悶得很,兄弟們跑你這裏跑得勤,都不理睬他。”他頓了一頓,神色變得凝重,說:“燕爺,你說朝廷準備派人來接管左右屯衛?”
我在兩個果毅軍的幫助下坐了起來,說:“沒錯,來的人是趙家兄弟,也是名將後人,他們叫做趙英趙勇。他們的父親,你們一定都知道的,便是大將趙無雙。”
喬生威臉上露出喜色,說:“趙大將軍,我們當然知道了。他這兩個公子,一定也是非常厲害的。聖上一直都英明得很,絕對不會選錯人的。”
我笑了笑,說:“沒錯,趙家兄弟武藝精湛,熟讀兵書,都是大將之材。”喬生威臉上露出神秘之色,說:“燕爺,你與趙家兄弟很熟絡?”我思忖了一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我與趙家兄弟見過幾麵,算不上很熟的。”
我見喬生威又準備說話,連忙說:“生威,這幾天我在養傷,一直在想一些事情,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喬生威忙不迭的點著頭,說:“燕爺,那麼客氣做什麼?你想問什麼,生威知道的,當然會說的。”
我默默想了一會,整理了一下思緒,向喬生威發問:“生威,我這一路上走來,隻是見到了我大佑的百姓,蠻族的男子,一個也沒有見到,都去了哪裏?”喬生威撓了撓腦袋,說:“燕爺,這個問題能不能不問?”
華淩與其他幾個果毅軍臉上都露出尷尬的顏色,我瞧在眼裏,詫異的問:“你們幾個都怎麼了?怎麼都是這副神色?”
喬生威小心翼翼的望著我,終於開口說了出來:“燕爺,蠻族的男子都給殺了。”他尚未等我說話,腦袋垂了下來,說:“蠻族的男子,我們俘虜來了以後,便強迫他們為我們築城。城築好了,便逼他們為我們在城中建房什麼的。利用完了,就一起殺了。”
一股寒意,從我的脊骨上冒了起來,喬生威聲音突然大了起來:“燕爺,你是個英雄,一定瞧不起我們的做法。”我冷冷哼了一聲,說:“蠻族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
華淩直著脖子叫了起來:“燕爺,大佑百姓的性命,也是性命。大佑將士的性命,也是性命。”我冷冷瞥了他一眼,華淩仍然說著:“將官們都說過,我們奪了蠻族的土地和女人,蠻族一定恨我們入骨的。留下蠻族的男子,我們新建的州府就無法平安。我們不殺盡了蠻族,蠻族便要設法殺盡了我們的。大佑的將士,都沒有把自己的性命看在眼裏,但是,大佑百姓的性命,我們這些將士拚死都要護著。”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氣,說:“燕爺,你武藝高強,看不起我們殺俘虜,也是正常的。你英雄,蠻族想殺你也殺不了。但是燕爺你再英雄,你能保住我們大佑所有百姓,能保住他們不會被蠻族殺了嗎?”
我沒有想到華淩這個直性子的人,居然一口氣能說出這麼多話,他說的話,也還頗有道理。但是,殺盡了蠻族,就保住了大佑百姓嗎?我不知道?這個問題,估計是誰也不能知道的。百裏大元帥看不慣這種殺戮,就棄官歸隱。但是,元帥這麼做,就是對的嗎?我突然想起聖武皇帝說過,四海王未去,便能使大佑百姓少了十數年的苦。四海王百裏元帥棄官,是否是對的呢?我心內不能給出答案,但是我知道,若是百裏元帥率領西征軍,絕不會讓利德如此囂張,還能奪取我大佑二十四座州府。
喬生威見我陷入思索中,陪著笑臉說:“燕爺,我們初次殺蠻族的時候,手也是軟的,刀子砍不下去。後來將官們說得多了,我們也想通了。燕爺,你想想吧,除了殺盡蠻族,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占據這麼大片的土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