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東縣看守所在淮東縣的北郊,號稱“北大院”,簡稱“北大”。之所以被稱為“北大院”,是和縣城裏麵的那個小看守所相比較而言的。那個小看守所,實際上應該叫做“拘留所”,裏麵關押的犯人,一般都不超過十五天。如果需要關押你半年以上,那就隻能送到北大院。所以,那天夜裏,當西關派出所的那輛破警車載著我朝北郊開去的時候,我就知道糟了、壞事了。但是也隻能無可奈何!
嚴文飛和兩個警察帶著我來到交接室裏。裏麵四個人正坐在那裏打撲克,見到有人來了,就出來兩個人,一個穿著警服,四十多歲,個頭不高,戴著眼鏡,很嚴肅的樣子,拿過來幾張紙,讓我簽名。另一個,也是四十多歲,個頭很高,相貌堂堂,一表人材。我感覺有點麵熟,突然想起我曾經看過一個學生空間裏的相冊,裏麵有那個學生哥哥的照片,和這個高個頭的人很相似。於是,在他問我是哪裏人的時候,我說道:“我教過林書豪。”
他立即笑道:“哦,我兒子的老師啊!”
看來還真是歪打正著,沒想到我和學生的家長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景下相見,真是令人羞愧難當。但是,這時候保命要緊,能拉關係就拉關係,哪裏還顧得上這些。
林書豪的父親準備把我送到牢房。這時那個戴眼鏡的看守說道:“把皮鞋脫掉!”
林書豪的父親看了看我的皮鞋,發現是鬆緊口的,是沒有帶子的那種,就對我說:“這是皮鞋還是布鞋?”
我錯誤的領會了他的意思,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是皮鞋。”
他隻好說:“先脫下來吧,明天讓家裏人送一雙布鞋來。”
通往牢房的路上,林書豪的父親非常和藹的對我說:“先去21號牢房吧,是萬隊長管的一個過渡號,明天我和他說一聲,讓他不要為難你。等過兩天我再把你弄到我管的號裏。”
當時,我隻是稀裏糊塗,也不明白他說這些話的實際意義,隻是抱著被單、褥子,默不作聲的跟著他走。
開了21號牢房的門,他對裏麵的犯人喊道:“這個是黃金龍老師,過兩天我就把他弄到我的號裏去,你們不準為難他,今天也不要排他的值班了。聽見了嗎?你們任何人都不準打他!”
聽到眾犯人喊了一聲“好”,他就示意我進去,安排我好好睡覺。
厚重的鐵門“嘭”的一聲關上了,從此與世隔絕。
老實說,初來乍到,我還是有一點恐懼的。
牢房裏,燈光很輝煌,兩邊都是用磚頭和木板做成的大地鋪,中間大約兩米寬的地平,像一條狹長的通道。兩邊的大地鋪上躺著十幾個犯人,十幾雙眼睛,齊齊的射向了我。
一個問道:“你是老師?教的幾年級?”
另一個問道:“你犯了什麼事?”
害怕挨打,光棍不吃眼前虧,我隻好老老實實的一一回答。
但是在說到進監獄的具體原因時,我沒敢說實話。我知道,世人總是對風流韻事很感興趣,而我又不想和他們有過多語言上的糾纏。於是,我隻是輕描淡寫的說:“我和一個女生關係太過於親近了,結果被她前男友和父母誣告強奸。”
南邊鋪上一個相貌凶狠的家夥立即問我:“那你說實話,你強奸她沒有?”
我斬釘截鐵的說:“沒有。”
他又說道:“你記住,呆咱這兒,誰都必須說實話。說了假話,立即挨打!你放心,不管你說啥話,大家都是難友,誰都不會去告密。——至少,你們搞師生戀了吧?你說,你們做過沒有?”
我當然也不想和他們討論那些**的過程。反正我不想多說話。於是我隻好果斷的說:“沒有!碰都沒有碰過。”
他不信:“那人家怎麼會告你?”
我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當班主任太猖狂了吧,有人想讓我下台。”
南邊一個三十多歲、皮膚很白、瘦瘦的高個說道:“這很有可能。現在為了爭一個班主任,很多老師甚至都鬧到教育局呢!”
那個相貌凶狠的人隻好不再問了,但是他接著對我說:“你知道這裏麵的規矩嗎?不管誰來,都必須先洗洗澡,洗幹淨再說。”
我問:“到哪裏洗澡?”
他用下巴示意我去看北邊的地鋪。
原來,南北兩個地鋪,在西頭都緊貼著牆,在東頭,都有點空地。南鋪的空地,是因為盡頭就是後門,當然還是厚重的鐵門,留下空地,是為了能夠出門。北鋪的盡頭,用一小段大約一米高的瓷片粘成的白牆隔著的,是一個鑲在地板上略高半尺的蹲便器。顯然這就是一個簡易的廁所,以方便犯人在夜間進行新陳代謝。
廁所的旁邊,地板磚的盡頭,貼牆放著兩個紅色的大塑料桶,一個非常完好,另一個破舊不堪,邊沿都有用打火機點著食品袋焊過的痕跡。塑料桶裏,是兩大桶清水,上麵漂著一個藍色的塑料盆,口徑像一個盤子那麼大。
塑料桶的前麵,地板磚上,切割開的地板磚裏麵,鑲嵌著兩個“口”字型的圖案,邊長大約有一尺。在南邊的那個口字型圖案裏,站著一個瘦小的犯人。和我一樣赤著腳,似乎在那裏瑟瑟發抖。我仔細看看我的腳下,發現,我腳下,兩邊,也有兩個這樣的圖案,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