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狐媚偏能惑主,蛾眉不肯讓人
出家為尼的先皇才人,在感業寺抓住了李治這根救命稻草,是福?是禍?再度進入皇宮,已經年近三十的她,是怎樣在三千佳麗的後宮中,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夢想中的位置……
感業寺周圍綠水環繞,花木繁茂,蒼鬆翠竹比比皆是,是京城中最幽靜的地方。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最近每天聽到最多的不是誦經禮佛的聲音,而是女人的哭泣聲。不論在那個時間,你似乎都能聽到這樣的聲音。上山砍柴的樵夫也深為感動,路過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朝裏麵張望,聽說最近裏麵住進了皇帝的女人。
一襲僧衣的武媚娘坐在禪房,聽著吟吟不斷的哭聲,看著眼前的佛經,簡樸的房間,灰白色的牆壁。唯一的顏色是掛在牆上的一條紫色的披帛,這一點紫色讓年輕的才人無限的憧憬。哭聲引發媚娘無限的感慨,還記的太宗皇帝說過,哭泣隻能換來別人的輕蔑。同時她想一個女人的眼淚是她可以拿來運用的絕妙武器。寧靜的禪房,冷靜的思考,這樣的環境讓她對自己以往的生活重新認識。麵對青燈古佛,回首往事,那悠悠歲月,仿佛繁華一夢。
回憶無形,流淌在武媚娘的心中。當年進宮時母親的叮嚀猶在耳邊。
早年喪父,母親楊氏是她唯一的依靠。楊氏聽到女兒要進宮的消息,心中悲痛,可聖旨已下又有何辦法呢,不免落淚,看著可愛的女兒就要離開自己,摸著女兒的臉說:“華姑,俗話說宮門一入深似海,娘舍不得你去啊。雖說是皇上的侍妾,可是有的一輩子也見不上皇上的麵啊!”當年的華姑,想著父親死後,家道中落,半是安慰母親的說:“進宮也不見的是件壞事,娘不要過於擔心,說不定,這就是我武家重振的機會呢?”可現在看著灰白的牆,心中著實不甘心。皇宮是女人的夢想,十幾年的深宮生活使這樣的夢想破滅,同時也造就了她隱忍堅韌的性格,她會等待。
昨天還是錦衣玉食的娘娘們,今天就成了囚徒,住在孤寂的寺院,過著清貧的生活。滿院的*怎會讓低矮的土牆關住,不住的樵夫的觀望,難耐寂寞的娘娘終於紅杏出牆。
寧靜的清晨,寺院的鍾聲驀然敲響,媚娘被這奇怪的鍾聲驚醒。睜開惺鬆的睡眼,看著還是漆黑的夜空,心想還沒到吃飯時間呢怎麼敲起鍾了呢。既來之,則安之,自從來到感業寺一掃十幾年的疲憊每天睡到天光大亮,有時還會錯過早上的齋飯,倒是閑靜。屋外忽然吵吵嚷嚷,人們紛紛跑向大殿方向。本來想躺下再睡的媚娘一想,不如出去看看熱鬧也好,太靜了啊。
大殿前的廣場上,手執火把的執事尼姑站在四周。武媚娘在旁邊,看到正中,捆綁著一個赤身的女尼,還有一個赤身的男子嘴角上還有血跡。她一下明白了,唉,真是“悔不該當初”。主持凜然的宣讀清規戒律,然後下令施行杖刑。與主持的凜然相比,女尼更加顯得無所畏懼。大聲的喊著:“來吧,我沒什麼後悔的,自十三歲入宮十餘年來沒有見過皇上一麵,現在卻又要看著青燈讓我守著這樣活寡。”轉過頭看了看那個男子又說,“今天我死也心甘了,也算我沒白來世上一次。哈…哈…哈…哈……”說完大笑起來。主持威嚴的聲音響起:“行刑!”
杖刑開始了,女尼一直微笑看著主持,而旁邊的男子發出一聲聲的尖叫。看著落在女尼細嫩皮膚上的一聲聲沉悶的杖聲,周圍的娘娘們都落下淚來,聽到的是一片嚶嚶的哭泣之聲。來到感業寺的又有多少是太宗臨幸的呢,誰沒有這樣的感受,上天注定她們走的是不歸路,哭聲和男子的慘叫就是女尼的送行之聲。
五十杖責之後,已經血肉模糊的女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旁邊的男子不住的抽搐。主持的聲音再次響起,“押送大理寺!”命令往往簡短而有效,等待越界的人是殘酷的。執事尼姑們抬著女尼的屍體,拖拽著一旁瑟瑟抖動的男子走出了寺院。
寧靜的寺院風波,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漣漪在每一位女尼的心中蕩開。各自之間的交流因此而多了起來,清規戒律關不住人們向往自由的心,娘娘們的消息來源是四通八達。被清除出寺院的那個女尼,雖說死了,還是和那個男的一起押著遊街。遊街的結果警示意義並不怎麼大,引來的問題是更多樵夫的觀望。對於自由的向往,春天裏寺院春意盎然,敢於挑戰清規戒律的人也多了起來。
娘娘們關注最多的人自然是皇上,新皇改元的第一年是不平靜的。這一年,天下諸州,水旱相繼,關中地區,又遇蝗災,而且,晉州地震竟然持續了數月多。河東地區發生的強烈地震,以晉州最為嚴重,房屋倒塌,一次致死者5000餘人。改元的第一年出現這樣的現象,媚娘心想不知道那個愛好詩書的帝王會怎麼處理呢。
想起那個已經貴為天子的李治,心中時而湧起蓬勃的希望,她覺得終究會有一天,自己重施粉黛,再對宮燈。等待的時間是如此漫長,武媚娘已將近三十歲,她的希望與信心在遞減。然而能做的隻有等待,等待,一年過去又將會是一年。
新年伊始,隨著皇城中鍾聲的響起,長安各處宮闈和寺廟的鍾全部都響了,宏大的聲響撼動了白雪覆蓋之下的城市。寺院裏仍舊和往常一樣,武媚娘獨自站立在長廊上,凝望破曉的天空,新年是多麼好的景象,令她想起那個難忘的上元節,那個時候自己是多麼的年輕。黎明讓她惶惑,煩悶,胸腹之間,似有盤石壓著,朔風吹起來,冷氣自袖口和領口侵襲她的身體,寒意侵襲。然而,凜冽的寒意並不能使她清醒。這漫長的等待,甚至要讓她忘記了等待什麼,為誰等待。
雪融了,春來了,長安城中已經柳草青蔥,感業寺隻有灰色的僧衣。媚娘隻有耐心地等待,她留心一切屬於宮廷的消息。皇上已經發下賑撫的糧款,皇上停了對高麗的征伐,皇上召天下官吏進京言得失,皇上宣布天下大赦。人們看到新皇勵精圖治的風範,感受著新皇帶來的恩德,然而兩年來媚娘卻從未得到新皇的眷顧。今年的春天,感業寺的夜裏忽然多了很多思春的貓叫聲,以往的哭泣早已遠去。執事的尼姑又有了政績,抓到了一個又一個偷情的娘娘,當權者口中不住的“賤貨”“騷貨”在寧靜的湖麵投進一粒石子。又有人在清規戒律失去了。武媚娘的那個人呢,她在等著那個機會。太宗的周年祭祀,皇帝循例要到感業寺進香。春天的來臨帶給媚娘無限的向往,她的機會就要來了。
素來以仁孝稱世的高宗是不會忘記這一天的,同樣不會忘記的還有那份藏了很久的情。那個父皇的才人不知可好,那個嬌嫩風情的可人兒。兩年來,天下的人都看著他,人們關注著太宗皇帝繼承者的姿態。在舅父和那些先朝舊臣的治理下,天下也算是安定了。可這樣的天下仍舊是父皇的天下,臣子是父皇的臣子,江山是父皇的江山,他都繼承了,為什麼父皇的才人還在感業寺裏靜修呢?
李治對舊臣們言聽計從,可有時候看不慣大臣倚老賣老的勁。總有一天,要江山是我的江山,臣子是我的臣子,才人是我的才人。李治的後宮被兩個女人搞的烏煙瘴氣,已被立為皇後的原太子妃王氏,脾性如常,依然高貴無比。忙於政事的李治回到後宮當然希望有個體貼溫順的女人,後宮倒不乏這樣的人。蕭淑妃得到了皇上的歡心,並且已經育有一子兩女,李治給幼子起名素節,這是他第四個兒子,聰明伶俐很受李治喜歡,不滿四歲就封為雍王。然而皇後王氏,多年來一直沒有生育,看到蕭淑妃得寵心中不平。兩個女人鬥起來真是要命,李治的心逐漸傾向了宮外那位姐姐似的情人。
感業寺在迎接著這一天,裏裏外外的粉刷,春天裏花草爛漫的生長,忙碌的人們整理自我的空間,以待讓天下的主宰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麵。寺院的娘娘們拿出許久沒用的胭脂,粉盒,塗抹著齋戒的心,想象著有著一日能故地重遊。
在一個春guang明媚的天氣裏,這個仿佛被人遺忘的角落,終於迎來了皇帝的車輦。所有灰白色的人員從山門一直到大殿,裝飾一新的寺院,暖洋洋的天氣,年輕的皇帝心情格外的好。
武媚娘穿著寬大灰白的僧衣,站在人群裏,看著那個曾叫自己姐姐的皇帝。他在一大堆隨從人員的簇擁下,踏進了她的地方。媚娘正在擔心,他會不會認出她呢?皇上的眼光從周圍的灰衣中緩緩掃過,似乎他在尋找什麼,讓她感到欣慰,這眼光也從她的身上掃了過去,沒有任何停留。
這是令人絕望的一刻,許久的等待竟然是這樣的結果,佛經中沒有的眼淚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武媚娘看著皇帝進香的儀式,仿佛看著當年他靈前登基一樣,隻是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
繁複儀式中的皇帝,在眾多單調色彩中,注意到了那個先帝的才人,依然如當年的風姿。一襲袈裟,帶著僧帽,這樣的媚娘讓李治神傷,卻給他一種獨特情感。她怎麼哭了呢,也難怪怎麼長時間了,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啊,今天我就要來了。李治忍不住流下淚來,自己一個大唐的皇帝竟連一個心愛的女人也不能擁有。司禮太監引導著皇上的動作,皇上的動作顯得敷衍,淚水流淌在臉上讓在場的人為皇上的孝心感動不已。
絕望中的武媚娘,黃昏時,走進了她的禪房。她去讀一會兒經書,她去吃晚上的齋飯,她去寫一會兒字,她去沐浴。這一切都成了習慣,今天她覺得習慣沒有盡頭。去吃齋飯的時候,她聽說皇上一行要留在寺中過夜。
沐浴後,走回禪房,她看到禪房亮著。
她還以為是那個女尼來看她,她推開了門。媚娘站在門口,被眼前的人嚇住了。迎接她的是大唐的皇帝,那個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她的心一下笑開了花,喜悅的淚水瞬間從臉上生出來。李治身旁的太監,悄悄的走了出去,從外關上了門。
皇帝輕輕除卻了她的僧帽,貪婪地看著她,輕輕的摩挲著她光滑的頭頂。“媚娘,媚娘!我來了!”皇上的眼睛聚滿了淚水,“你瘦了,是朕讓你受苦了。”李治的話讓武才人心裏踏實了許多,頭上受到的撫mo讓她很傷心,一種羞恥感侵襲著她,她是個尼姑。媚娘輕輕掙脫了李治,撲向床上哭了起來。
這是他要找尋的情人,現在他不要讓她逃走。
李治追隨著媚娘的步伐,抱起了禪床上的情人,“姐姐,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好一陣子,在李治的懷中,媚娘停止了哭泣。李治看著她發紅的眼睛,上前親吻,邊吻邊舔去了她臉上的淚水。媚娘柔順的躺在李治的懷裏,“皇上,我老嗎?”“媚娘,你不會老,永遠是朕的媚娘。”“皇上怎麼這麼長時間不來看我呢?沒有你,我是多麼的孤獨寂寞啊。”她急切的要找到皇帝的唇。
“朕以後……會……”李治承撫著武則天滾燙的雙唇,在緊密的親吻中,把她抱的越來越緊。她以窒息的聲調輕輕的叫著,女性的饑渴有似琵琶的急調,李治呼吸迫促,終於也像餓獸那樣,俯下身,嗅她,吻她,拉扯她的衣衫。她迫不及待地甩掉身上的衣服,貼在他的身上,用渾身的青春烈火團團把他圍住。
她氣喘籲籲,瘋狂地運動,她要燃起更大的烈火,要用這熾熱的火焰,燒盡過去所有的痛苦和寂寞……
激戰以後,就是一片平靜。李治像隻小綿羊靜靜的躺在武媚娘懷裏,享受著激戰後的平靜,他輕輕的撫mo著她細嫩的肌膚,輕輕撫mo她的口與鼻。“媚娘,留起頭發來,你是我的,你從今之後是我的!”“頭發留起來又有什麼用呢,我還在這孤寂的寺院。”媚娘半帶哀怨的說。“朕會接你進宮的,現在不用怕了,朕會讓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朕的。”
對於不停燃燒著的激情,這樣的夜是短暫的。天光大白,媚娘似夢中醒來,用全身的力氣把他摟住!她的眼眸,散放出異樣的光焰,似怨,似訴,似戀,又似饑渴,她不肯放手。“我不讓你走,剩下我一個人。”
“媚娘,我會再來的!”李治不忍心走出這個簡樸的禪房,可他不僅僅是她的皇帝,他是大唐的主宰。
為了簡單的一句話,又是漫長的等待,秋天,李治帶著幾個隨行的侍衛微服私訪了一次,每次時間都很短,當她要傾訴一些離情別緒時,她的皇帝已經要離開了。武媚娘,懷著一個渺茫的希望,在寺中帶發修行引來的羨慕和非議自不必說,然而情況也並不是那麼好。紅顏易老春易逝,她已經二十八歲了,這樣的年齡不能不讓才人神傷。她沒有任何名分,沒有任何保障,不僧不俗地住在尼寺裏,而他是擁有三千佳麗的皇帝,她所得到的消息是他昨日臨幸了誰,今日又臨幸了誰,都是比她更年輕也許更美貌的女子。她不能過問,更不敢有任何抱怨,如果他不來了怎麼辦?不過,這兩次短促會麵中,她卻有了意外的喜悅,她懷孕了,這是她第一次,她覺的皇帝與她的距離逐漸地接近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會幫助她重新回到屬於她的地方。可是皇帝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來了,她必須得把這個消息給他。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此來常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她寫好了這首侍,把它繡在帛帕上。當勤政愛民的皇帝看到時,他想起了那個哀怨的情人,他必須去看她了。
在那個簡樸的禪房,那個可人的嬌媚。她已經長出短短的頭發了,看起來很可愛,再看到媚娘哀怨的麵容時,李治的心愧疚起來。他看的出她有怨氣,可是她沒有說出來,依然給他溫暖的懷抱。媚娘突然輕輕的抽泣,淚水在臉上滑過,她的話在哭泣中顯得含糊不清……我已經懷上了皇上的龍種……李治的臉色立即嚴峻了起來,馬上又露出笑容,他撩開媚娘的衣服,在她腹上摸來摸去,“我的兒子?在哪兒?”他把耳朵貼在他的肚皮上去聽。耳朵聽著兒子,眼睛看著孩子的母親。抬起頭來說,“咕咕的聲音,他在說話呢。”
皇上犯了難,李治知道這樣的關係不能在保持了,可是麵對朝廷執政的先皇舊臣們,怎麼說呢。他,仁孝的皇帝,納先皇的才人為妃。
皇帝突然的微服出行,引起皇後的注意,早在皇帝一行行香回來她就看出皇上有些不對勁。皇上處理政事時的恍惚,後宮中很長時間沒有去蕭淑妃的宮裏也沒有臨幸過其他女子。敏感的王氏察覺到皇帝的不同表現,私下裏派人去打聽,才知道這個仁孝的皇帝還有這麼一個當尼姑的情人。
在宮中李治的心思,主要放在蕭淑妃身上。這使皇後十分嫉恨。加上蕭妃有子,自己卻一直沒有生育,便覺得自己皇後的地位,有點搖搖欲墜。得知皇帝有這麼個情人,計上心來,何不成全了他。一來送他一個人情,二來讓這兩個女人爭寵,自己漁翁得利。她的密探給她帶來了新的消息,“那個尼姑懷孕了。”看來事不易遲,要是讓蕭妃再生一個半個子,我皇後還有什麼立足之地。這位太宗佳媳的心思通過下人們傳達到了那個曾經蕩漾著皇帝春風的禪房。
當武媚娘聽到皇後的懿旨的時候,一下蒙了,這是她沒有預料到的,不知道是福是禍。她已經輸不起了,不知道命運給她怎樣的安排。大殿之上的戰戰兢兢,在聽完了太監一氣細聲細氣的聲音,媚娘鬆了口氣。
王皇後經過秘密的安排,把感業寺的尼姑悄悄接進宮中,束發換裝。
王皇後仔細察看跪在地上的武媚娘。眼前女子年近三十,雖說人長得不錯,保養得也很好,但已失去了少女那特有的鮮嫩的色彩,穿著也樸素一般。她比皇上大了幾歲,人說色衰愛弛,她這個樣子在美女如雲的皇宮內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了。
皇後麵色冷峻,徐徐說:“武才人,你在太宗皇帝的時候就在宮內,宮廷的禮節當然是懂的,以後自己小心,皇上和我們年紀都輕,凡事要自己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