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就等到了日頭西落,行知學院陸陸續續來的三位年輕些的博士,此刻都坐在另一端等著。
元獻儀長歎一聲,軟了聲音喚站在另一邊的侍從。
“姑娘,麻煩給下官找個墊子,行得通嗎?長夜寒冷,麻煩行個方便。”
那侍從站在原地,示意他過去。
元獻儀眼神一動,跟著她出了主殿,一路繞著過了很多院子,路上他低頭理了理,自己長袍上,久坐出來的紋路,深吸了口氣,邁步而入。
室內十分濃鬱的點燃了的藥材氣息幾乎嗆的他呼吸一滯,他的腳步頓住,停在了屋簷下。
屋內紫藤才從裏間繞出來,正看著他麵無表情。
“七殿下可好些了麼?”
紫藤搖了搖頭。
元獻儀垂首片刻,轉身行至院中,動作利落的提起長袍下擺,直直跪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轉角處,林成闊緊了緊身上裹著的披風,埋首嗅了一下上頭極重的藥味,他舒了口氣跟著侍從繞了出去。
心裏默念。
距離今年秋闈,還有八十七天。
蕭滿躺在搖椅上,眼睛半閉,似睡非睡,聽故事一樣,聽著左麒方才來自其他暗衛的彙報。
另一種版本的故事。
聽著聽著,珠子穿成線,連成了網,撥雲見霧。
昨日早上,行知學院的賀老四以那樣的姿態刁難眾皇女。
當然不是他一個人的態度。
他是以他的視角和力量在試圖抗衡皇權,他想讓行知學院避開這潭京中的渾水。
隻是事與願違,在蕭滿和武槐的聯手下(還有元獻儀的刻意為之下)。
行知學院背上了戕害皇女的名聲,如今一傷,一生死未卜。
行知學院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成為了此次風暴的正中心。
但是蕭滿還是,沒辦法疏解心中鬱氣。
有種被操控利用的,憋屈感。
無論是自己還是武槐,在試圖破局的時候,都是自己出麵,把自己當做一注砝碼壓上去稱的。
倘若那日武槐一個不慎,火焰當真當眾,燒到那行知學院德高望重的賀老四身上。
隻怕明日裏,禦史台參她的折子就能拿回去燒一整個冬天的爐子。
若不是蕭滿那日一力共同將那牌匾燒了,行知學院就會永遠以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和眾皇女拒之千裏。
一個小小的動作,伴著那日竹筒滑上去的軌跡。
形勢轉瞬逆轉。
這群中立的學術科技力量被迫站在了眾皇女的對立麵,也就是皇女權力來源的原點。
仁和殿龍椅上正襟危坐的帝王。
天盛王朝的皇權。
他們被拉下了這潭渾水,再也沒辦法徹底中立。
讓蕭滿不忿的則是。
那日元獻儀對她用的香料。
那一瞬間讓她心肌絞痛直到暈厥的香料。
到底來自誰手。
要伸手攪進這潭水的手,到底是誰的手。
皇長女武梧?
太女武柏?
還是那隱在冠冕下的帝王?
一切由於線索太過稀少,而變得難以察覺。
見微知著。
京都這幅畫卷至此才真正展開。
還有,四皇女武楊。
太女的胞妹。
她用八皇女武槐的口,向蕭滿賣了一個好。
很顯然昨夜帝王身邊的那個才人,多少有些問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