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靳佑辰垂眸,捏了捏她的手,有些心不在焉。
“你們先聊著,我先回去了。”江燕起身,複雜的看了一眼依偎在床上的兩人,心口卻堵的慌。
“嗯。”蘇果果立即點點頭,掩去心底的浮躁。
靳佑辰應了一句,隨後似想到什麼,“簡糖糖的病怎麼樣了?”
蘇果果身體一僵,臉色不悅的沉了下來,她可以忍受任何人提及簡糖糖,唯獨靳佑辰不可以。
可是她又不能說些什麼,讓靳佑辰察覺自己厭惡嫉妒著簡糖糖,隻能生生忍著。
“我,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好些了。”江燕麵色一僵,說不上話來。
聽著江燕模棱兩可的回答,靳佑辰的眼神微深,心中升起莫名的不滿,“不是說簡糖糖也是蘇家的女兒嗎?為什麼我看著連陌生人都不如。”
“額……”江燕頓時啞口無言。
蘇果果的臉色也完全跟著變了,一咬牙,拉了拉靳佑辰的手腕,“佑辰,簡糖糖從小就沒生在蘇家,突然回來我都沒辦法一下子接受,就別提我媽的心情有多複雜了。”
“……”靳佑辰眉頭擰成一團,心口堵的難受,一種異樣的感覺悄然滋生。
這些天裏,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會時有時無的想起簡糖糖,想起她憎恨自己的眼神,那樣的冷,那樣的絕情……
她的眼睛裏是荒蕪的,沒有一點星光,死寂的可怕。
蘇果果見靳佑辰失神,不滿的嗔怒一聲,“佑辰,你在想什麼呢?難道你忘記了,我這一身傷,都是簡糖糖害的!”
蘇果果的話頓時讓靳佑辰眼中遊離的思緒收回,狠了狠心。
他居然對簡糖糖那樣狠毒的女人起了惻隱之心,實在是該死!
“沒有。”靳佑辰握住蘇果果的手,否認搖頭,有側目,看了一眼江燕臉色的難堪,略微頷首,“抱歉,剛才是我說話欠缺考慮了。”
“沒什麼,靳少也隻是因為擔心果果的傷吧……”剩下的江燕沒有說出口。
靳佑辰卻聽的格外諷刺。
江燕冷漠的語氣和意猶未盡的話中,仿佛在諷刺他隻想剝了簡糖糖的皮,換給蘇果果……
“媽,你先回去吧,我有佑辰陪著就好。”蘇果果掃了一眼江燕,不滿的皺眉。
“知道了。”江燕淡淡的應了一聲,離開了病房。
靳佑辰陪在蘇果果身邊,卻總是無法心安,遊離的思緒總會飄到簡糖糖身上。
蘇果果嘰嘰喳喳說了半天,靳佑辰卻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她沉下了臉,“佑辰,你不舒服嗎?”
“沒有。”靳佑辰搖頭,深邃的眸子落在麵前的女孩臉上,心底卻總是出現一個聲音,告訴他錯了。
可是,究竟錯在哪裏了。
“但是你好像有心事。”蘇果果垂眸,攥緊他的手,眼中閃過一片精光。
“我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來看你。”靳佑辰冷漠的抽回手,站起身。
蘇果果眼神變了變,不安的抓住他的手。
“佑辰,你才來,不能在陪陪我嗎?”
然而,這一次,蘇果果注定要失望了。
靳佑辰拉開她的手,漆黑的瞳孔像漩渦一樣深邃可怕,一眼看穿蘇果果眼中的不安,可這一次,他的心底沒有半點動容和不舍。
“公司還有事,明天再來看你。”
靳佑辰說完,徑直離開了病房。
蘇果果掙紮著想去拉靳佑辰,指尖卻錯過他的手,什麼也沒抓到,隻能望著他的背影,不安的喊了一句,“佑辰!”
靳佑辰沒有回頭,沒有轉身,仿佛又變成了曾經對她不屑一顧的樣子。
蘇果果頓時慌了,心底的不安像黑洞一樣,撕扯著她的心。
讓她忍不住懷疑,難道靳佑辰身上的藥,快要失效了嗎……
……
臨江別墅。
富麗堂皇的歐式別墅,裝修奢華的諾大客廳。
歐式皮質沙發上,斜靠著一個削瘦的背影,一頭如瀑的黑發垂下,曼妙而又引人遐想,素白纖細的指尖握住一支鉛筆,正在素描本上細細描畫,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咯吱”一聲,緊閉的別墅大門打開,灰色銀發的桀驁青年,緩緩走了進來,妖冶張揚的五官在看到沙發上的女孩後,陡然一鬆,露出溫暖的笑意。
“糖糖,今天怎麼樣?”蘇洛脫下外套,走到簡糖糖身邊,低頭看著女孩認真的描摹著宋代青瓷花瓶,笑著問道。
“……”
簡糖糖握住筆尖的手微微一頓,沒有說話。
這時,廚房門邊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行了,她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蘇洛轉頭,就見淩澈依靠在門邊,手裏端著兩杯果汁,閑庭淡步的走了過來。
這些天,淩澈作為簡糖糖的心理治療師,沒事就往別墅跑,時刻關注著簡糖糖的情緒變化,甚至幾次嚐試催眠簡糖糖,以此了解她內心深處隱藏的秘密。
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簡糖糖心理封閉嚴重,對外界充滿了危機感。
淩澈隻能采取懷柔手段,沒事就跟簡糖糖聊聊天,說說話,調節她的壓抑的心情。
盡管一直以來簡糖糖都不願開口說話,一直沉默著,但時間一長,簡糖糖的精神終於好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樣,孤零零的坐在窗口,一坐就是一整天,默不作聲。
至少現在的她,聽著他們說話,偶爾會應幾聲,沒事的時候,也會找素描本畫一會畫。
不再是一個空殼,她的靈魂漸漸回到了身體中。
蘇洛沉著臉,忍住心頭的不爽,直接搶過淩澈手裏的果汁送到簡糖糖手裏,“糖糖,喝點果汁再畫。”
簡糖糖抬眸,冷淡的望著蘇洛,低頭看著手裏的果汁沉默著沒有說話,就在蘇洛失望的以為簡糖糖會推開自己後,她竟緩緩抬起手,淺淺抿了一口。
蘇洛的臉上頓時升起欣喜的笑容。
“糖糖!糖糖她喝了她喝了!”蘇洛瞪著眼睛,指著果汁手足無措的看著淩澈,激動的叫了起來。
淩澈頓時鄙夷的嘲笑一聲,“我又不瞎,你鬼叫什麼。”
淩澈雖然嘴巴上這麼說,其實心底也開心起來,畢竟照顧了簡糖糖這麼久,多多少少會心有感觸,泛濫起同情心。
“淩澈,糖糖究竟還要多久,才能完完全全恢複?”蘇洛急不可待的抓著淩澈的手,追問道。
淩澈看了一眼簡糖糖,沉吟半晌,才幽幽的道:“這個要看她自己,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著現在這樣良好的心態發展下去,兩個月內能慢慢恢複了,但如果她在受到刺激,恐怕一年半載都難好了。”
“……”
蘇洛捏緊掌心,緊咬牙關,“我懂了,在糖糖恢複之前,我絕對不會讓任何可能傷害她的人,出現在她十米之內!”
“嗬嗬……變數這麼多,難道你要把簡糖糖關在臨江別墅,病好之前就不出去嗎?你這樣的行為隻會加重她的病情,而不會讓他康複。”
淩澈嗬嗬冷笑,翹著二郎腿坐在簡糖糖對麵。
簡糖糖喝完果汁,就這麼沉默的坐在沙發上接著畫畫,仿佛對蘇洛和淩澈的話完全屏蔽了一樣。
“我寸步不離的守著她,看著她,誰想傷害她,就踩著我過去!”蘇洛不以為意,冷哼一聲。
淩澈訕訕搖頭,語氣淡淡的提醒道:“事先通知你一聲,蘇市長現在鐵了心要認回簡糖糖,已經決定設宴,把簡糖糖介紹給大家,並且邀請了不少人,其中更有靳家。”
“流言可畏,到時候要是真有什麼,你以為你護得住?”
“你說的是真的?”蘇洛臉色頓時一頓,皺著眉問。
“我騙你做什麼,今早蘇市長還打電話給我,問我簡糖糖的精神狀態怎麼樣,為的就是這事。”淩澈挑眉,冷哼著。
“我這就去問問。”蘇洛聽完,看了一眼簡糖糖,拿起外套火急火燎的趕去蘇家。
淩澈在後麵喊了幾聲,蘇洛都沒回頭。
“真是夠莽莽撞撞的,又不是現在,還有不少時間,急什麼。”淩澈嘀咕一聲,從茶幾上的果盤裏拿出一個蘋果,脆生生咬了一口。
……
蘇洛駕車,火急火燎的趕往蘇宅。
若是平時,蘇政要認回簡糖糖,他一句話沒有,一定還會替簡糖糖開心,但現在簡糖糖的狀況,他實在是怕她承受不了外界的議論。
蘇宅,書房內陷入死寂中。
蘇政坐在紅木辦公桌後,陰沉著臉看著坐在麵前的江燕,威嚴的臉上,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老政,你想清楚了?”江燕雙手不安的放在膝蓋上,沉默良久,才幽幽的問道。
“糖糖本來就是我的女兒,為什麼要想清楚?這是我們欠她的,本來就應該給她的!”蘇政冷哼一聲,冰冷的眼神刺向江燕,帶著幾分怨憤。
江燕的臉色頓時一陣慘白,毫無血色,“我,我知道你怨我,但是我當初也是被逼無奈的啊!”
“可後來呢?後來你也沒跟我坦白糖糖的事情,你瞞了我整整二十多年啊!你讓糖糖吃了二十多年的苦,生生折磨的人不像人,你還想怎麼樣?”蘇政揮起大掌,猛烈的拍在桌案上,氣的臉頰直顫。
一想到今天去臨江別墅看望簡糖糖時,她冷漠的眼神,就讓他心痛。
那是他的親生女兒,卻被自己的老婆大女兒欺負成現在的樣子,他心疼啊!
“我知道你怨我,我也知道是我們對不起她,但是老政,你自己也要想清楚,多少人等著揪你的小辮子,一旦這件事處理不好,你市長的位置也要易主!”江燕明白自己無法改變蘇政的心意,當下沉了沉心,緊緊捏了一把冷汗,將事情的利害關係說與蘇政聽。
“那又如何,你以為我沒有想到這一切嗎?”蘇政冷嗤一聲,想起簡糖糖委屈的模樣,滿臉沉痛,“就算有人真的要拿糖糖的事情做文章,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認回我的女兒!”
他既然敢說,就有十足的把握,護住自己的地位,不受任何撼動。
“好……既然你執意要這麼做,我也不說什麼了。”江燕疲憊的站起身,原本容光煥發,雍容的臉龐在這些日子裏變的憔悴許多。
因為簡糖糖和蘇果果,江燕和蘇政已經分房睡了好幾個月,蘇政心底一直對她有氣,現在簡糖糖和蘇果果又都住院,蘇政更是對她怨氣深種。
江燕也放棄了執念,經過這麼多事情,也想開了,心底對簡糖糖的愧疚也冒了出來。
蘇政說的對,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欠簡糖糖的,這一切本來就屬於她,是她的自私自利,才讓簡糖糖過了二十多年無父無母的生活。
她是最沒有資格和蘇政說拒絕的人啊……
江燕歎息一聲,失魂落魄的離開了書房。
在她走後,蘇政挺直僵硬的背脊陡然坍塌,整個人往後倒去,跌靠在椅背上。
而當蘇洛急匆匆的闖進蘇宅時,就見江燕滿臉愁容的坐在沙發上。
江燕怔愣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蘇洛會突然闖進來,當下收斂起心神,問道:“你怎麼來了?”
“蘇伯父呢?你們是不是準備公布糖糖的身份?你們要認回糖糖是嗎?”蘇洛追問道。
“她是蘇家的女兒,認回她是早晚的事情。”江燕平靜的看了蘇洛一眼,垂眸坐在沙發上,淡淡的應了一句。
“可笑,那會一個勁的想要趕走她,怎麼沒想過她也是你的女兒,你別忘了,當初她差一點搭上死亡航班,就是因為你們要逼走她!現在她精神狀態這麼差,再也經受不了一點流言蜚語和打擊,你們要認回她我不阻攔,但是現在不可以!”蘇洛悶哼一聲,嘲諷和不滿的衝江燕怒吼一聲。
“……”
江燕沉默著沒有說話,蘇洛有些著急了。
這時,二樓的樓梯傳來蘇政低沉的聲音。
“蘇洛。”
“蘇伯父!你真的要現在認回糖糖嗎?她的病還沒好,如果在受刺激……”蘇洛焦急的衝上前,和蘇政對峙著。
“我明白你擔心糖糖,你的顧慮我也都想過了,我的確是要認回她,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她她受到傷害,我會等她的病情穩定之後,再公布她的身份。”蘇政明白蘇洛擔心簡糖糖,當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著笑笑。
蘇政的笑容的帶著滄桑和疲憊,明明才四十左右的年紀,卻滿眼瘡痍,令人心澀。
蘇洛到嘴邊的責問生生吞了下去,滿肚子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