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夜。
陰暗的胡同裏,衣著破爛的小男孩蜷縮在地上,身邊圍著一群其他小孩。
“你娘是個人人可騎的賤人,你生來就是小賤人。”
“老賤人早就死了。”
“聽說還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哈哈哈。”
“真賤啊。”
“……”
有些人天生就是壞種。
一頓拳打腳踢發泄過後,這群小孩才離開,走的時候還在嬉笑,仿佛這就是件再不過平常的事。
小男孩躺在地上,雙手抱著身體,稚嫩的嘴中一直喃喃道:“阿娘不是賤人,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那是個深秋,冷風呼呼地吹著,那具小小的身體蜷縮得很緊。
“阿娘,阿宴冷,阿宴想你……”
清晨的一抹光照在小男孩瘦弱的身子上,此時的他身體滾燙,眉目緊皺,一張臉上蒼白如紙,毫無血色。
睫毛的露水抖落下來,一雙眼眸慢慢睜開。
阿娘,阿宴怎麼還沒死,阿宴怎麼見不到你。
他動了動小小的身子,渾身疼痛不已,意識恍恍惚惚。
就這樣死去也好。
他的腦子裏閃過許多記憶的畫麵。
“娘的阿宴最堅強了,肯定不會哭。”
那是他第一次與小孩打架,可惜那人比他大上幾歲,比他高,力氣也比他大。
阿娘細心的給他上著藥,這藥還是阿娘求著樓裏的老鴇買的。
“阿娘,等阿宴再大些,一定比他還高還要壯,阿宴長大後一定會保護好阿娘。”
“嗯,阿娘相信阿宴。”
樓裏的人都覺得紀宴並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她長的頂多算個清秀,而紀宴長的一雙濃眉,眉下的雙眼更是漂亮,整張臉可以說是老天爺最完美的作品。
樓裏人都勸她把紀宴賣到小倌裏,既能賺一筆錢,也能甩掉這個小拖油瓶。
每次她聽到後,平常不會紅臉的人會立刻紅臉。其他人也不再多勸,反正不關自己的事。
後來,紀宴知道了,也好奇地問過她,但她隻說:“阿宴就是阿娘的孩子,是阿娘的命。”
記憶一轉。
那年的春天是真的冷,冷的刺骨。
“阿宴要好好活下去,替阿娘好好看看山河。”虛弱的聲音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
“阿宴不要,阿宴隻要阿娘好好的活著,陪阿宴一輩子。”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阿娘,他回到樓裏,隻見房間裏的阿娘躺在榻上,榻上一片紅色,鮮紅的血染濕了他的眼眶。
阿娘就僅僅因為將一杯茶打濕到了一個權貴身上,就被那人活活打了五十大板,阿娘的身體早年便不好,根本挺不過去。
他眼睜睜地看著阿娘閉了眼。
他詢問樓裏的其他人,那些人都閉口不提,生怕此事牽扯到自己。
……
胡同裏的小人緩緩閉上雙眼,“阿娘,阿宴去找你了,阿宴沒用,替你報不了仇。”
忽然,他感覺到一雙手在撫摸著自己的臉龐,他努力睜開眼睛。
一抹熟悉讓他夜夜想念的麵孔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嘴唇顫動:“阿娘,阿娘!”
“娘的阿宴最堅強了,要替阿娘活下去,好好活著!”溫柔的笑意綻放在她臉上。
身影消散,紀宴眼角的淚珠大滴大滴地順著臉的輪廓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