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暮色降臨,燈火通明的梵南王宮裏,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縈繞,宋靈公饒有興致地看著樂姬們扭動腰肢。
“國君,周禮規定隻有周天子才可以使用八佾,諸侯為四佾,您用如此多的舞姬來演奏音樂,已經是違背了周禮。”宋國的太史叔瞻看著宋靈公竟然得意忘形的公然挑戰周禮,不得不好言相勸。
隻是叔瞻已經是一把年紀須發皆白佝僂著背的老人,宋靈公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不和他計較這話,雖不喜歡聽,麵子上依然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他道:“老大夫,可否聽寡人一言:文王興周,武王伐紂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自平王東遷後,周室日亦衰微,無論是羋姓楚國、還是嬴姓秦國、還是薑姓齊國,他們哪個不是八佾舞於庭?這麼多禮崩樂壞的事情難道你看不見嗎?怎麼獨寡人不可以越禮?”
別看宋靈公隻知沉迷酒色,其實天下的形勢他還是看得清,如今的周朝就像一條垂垂老矣日薄西山的蒼老,再也不複昔日的鼎盛,他宋國為何不能在這亂世中取而代之姬家天下呢?
看著野心勃勃的宋靈公,老叔瞻歎了口氣,即使知道周王室隻是一個擺設和吉祥物,但是周朝畢竟統治了華夏大地將近四百年的時光,如今王朝氣數將盡,作為周朝老臣的叔瞻心裏有些難受。
“難道國君真有窺探天命之心?周室養士四百年,想要推翻它進而一統天下不是那麼容易的。”叔瞻歎著氣說道,他當然明白宋靈公的心思,可是空有野心沒有實力怎麼能行?
“哼,你可不要忘了,你不是什麼周人,你是我宋國的子民。要知道我宋人原本就是商湯、盤庚的後代,當初武王姬發封先祖微子啟於此地,建國為宋,以奉我大商王室的祭祀。可是正因為不是他姬家人就被中原姬姓宗國排擠,難道宋人有殷商血統在周人眼裏是原罪嗎?如今姬周天下四分五裂,豈不正合寡人之意?商湯、盤庚在上,看著我商棄疾複國吧!寡人要在這亂世中恢複大商的榮耀!”宋靈公越說越悲憤,甚至從君位上起身而後跪地拜他身後的玄鳥銅像。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君父說的對,我大商的子民豈可聽卑賤的周人呼來喝去?”正當殿內君臣二人爭執不休時,忽然從殿外又傳來一個囂張的聲音。
“國君,是公子獠來了,臣可否回避?”一聽這狂妄桀驁的口氣,叔瞻就感到頭疼病又要犯了,明明一個宋靈公就夠他應付了,可是這公子獠的驕奢淫逸比其父宋靈公有過之而無不及。
身為宋國三朝老臣的叔瞻明白這父子倆誌大才疏,他們的身上都有一種不可一世的商王室的驕傲,隻可惜宋國遲早要毀在這對父子手裏。
“叔瞻大夫,你就留在這陪寡人飲酒享樂,你有什麼可回避的?再說寡人難道會和自己的兒子說些什麼見不得人的話嗎?你也太小看我們父子了。”宋靈公顯然覺得老叔瞻太過遵循周禮,一個勁地想挽留這位忠厚正直的老臣。
“對呀,雖說你這個糟老頭子說話老是咬文嚼字的讓孤聽不懂,但是孤心裏明白你是個正直的人。”公子獠也假心假意的挽留叔瞻。
“那好,既然國君如此盛情,那老臣有話講。”叔瞻挺直了腰,好似要說什麼很重要的話。
“大夫請講,寡人洗耳恭聽。”宋靈公也感覺到叔瞻氣場的不一般,神色嚴肅起來。
“日前老臣接到一封來自許國的邸報,許國國君薑威遠稱:我兒無虧已如約遣至貴國,怎麼貴國的質子還不送來?臣請問國君,是否要如許侯所說從您諸子中擇一子送去許國為質?”叔瞻將心事娓娓道來,本來他今日進宮就是為了此事。
“這...”宋靈公陷入了沉思,隨後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兒子公子獠了,似乎在思考讓大兒子去做質子是否妥當。
商獠可不想去北蠻苦寒之地的許國當什麼質子,於是極力擺手道:“這怎麼可以?我宋國乃周室親封的公國,君父貴為公爵,宋國幾百裏的江山都是您的庭院,難道還怕區區一個邊陲小國?不如殺了許國質子,再稟報周天子許國心懷不軌討伐之,必能揚我國威。”
“不可!若真是這樣做,我宋國可就失信於天下了。”叔瞻急忙勸諫,他不能看著宋國走向絕境,於是極力勸阻宋靈公:“國君,依老臣之見,大公子獠所言乃是胡言亂語,足可見其性情乖戾,不能代表我宋國去做質子。國君諸子中,唯有二公子狡溫良恭儉又已成年最為合適,國君不如派他前去。”叔瞻白發蒼蒼,一臉的誠誠懇懇。
“對對對!二弟去最好,他是君父看重的兒子,又是王室宗親,孤的心腹兄弟,又不比其餘八位弟弟們那樣小,非他不可!”商獠迫不及待攛掇著宋靈公選擇二弟商狡做質子,原因是商狡乃是太子蘭的左膀右臂,若他留在宋國遲早是個禍害。
,顯然叔瞻提議的人選正合他心意,
“好了,叔瞻提議的人選正合寡人心意,就依大夫之言,差公子狡去許國為質。”宋靈公揮了揮手,好似這個二兒子在他心中毫無地位一般,其實商狡本來就是他和宮女所生的,對這個不溫不火的兒子他素來無印象。
“君父英明,相信二弟定能完成君父重托。”商獠一臉忠心耿耿為宋國著想的樣子欺騙了宋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