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阿鸞的心裏還是十分想看看清河城最負盛名的萬春樓到底長什麼樣,但是,公子說花樓是姑娘家去不得的地方,她隻得按著好奇心一忍再忍。可越是沒去過的地方她就越想去,十二歲那年阿鸞終於忍不住了,打算攛掇阿旭一起去萬春樓。
阿旭開始的時候板著一張臉死活不同意,她苦口婆心地勸道:“公子隻是說女兒家去不得,你一個男的有什麼好怕的?”頓了一頓,她忽然瞪大了眼睛道:莫不是你一直女扮男裝,其實——是個姑娘家?”
阿旭被她這番話氣得青筋直跳:“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才是姑娘家!你全家都是姑娘家!”
阿鸞想著自己本就是個姑娘家,便不與他計較,一邊點頭,一邊上前賠禮,仍不忘乘勝追擊,道:“我以前聽趙富貴說,那是一個可以讓人快活似神仙的頂頂好地方,你難道就不想去看一看?”趙富貴是城東趙員外的寶貝兒子,日日夜夜待在萬春樓,阿鸞想著他有那般豐富的經驗,此話定然不假。阿旭也從來沒有去過花樓,被阿鸞死纏爛打磨了半天,最後終於點了頭。
第一次去的時候,阿鸞學著那些人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卻沒想到還沒進門就被趕了出來,不由心中直歎:失策失策!是以第二次她喬裝一番,女扮男裝才終於順利地進了萬春樓 。
阿鸞本是抱著萬分期待的,不想片刻之後便駭得大驚失色,因為她一進門就被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們團團圍住,她們身上濃濃的脂粉味嗆得她直咳嗽。更可惡的是,居然還有人趁她不注意偷偷親了她一口!阿鸞被嚇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再也受不了,拉上阿旭就衝了出來。阿鸞覺得阿旭也被嚇得不輕,因為他的臉紅得像個猴屁股,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
阿鸞頗為沮喪地回到府裏,卻還沒來得及回房換身衣服就被孟珩逮住了。阿鸞見他眼裏先是閃過一些疑惑,隨後又盯著她脖子看了看,眼神便逐漸沉了下去,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阿鸞這才想起來脖子被萬春樓的姑娘親了一口!公子見她低著頭不說話,立即把阿旭叫了過來,阿旭低著頭把兩人去萬春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出來,公子聽著聽著就黑了臉。阿鸞第一次見他生那麼大的氣,他罰阿旭在院子裏跪了一夜,罰她抄了一百遍《靜心訣》,還讓她三個月不準出門。阿鸞那時候一邊抄書一邊怨阿旭榆木腦袋不知變通,後來她才知道,阿旭的命也是公子救回來的,他此生的心願就是護公子一生平安,是以絕對不會欺瞞公子半分。
公子平日裏還是十分好相處的,阿鸞名義上雖是他的貼身丫鬟,可卻從未幹過端茶倒水的活兒,最多不過在小書房幫他鋪紙研墨。反倒是公子在課業之餘,竟還不忘教她讀書寫字、琴棋書畫。阿鸞以前雖也跟阿爹練過一段時間的字,但那一手字卻實在稱不上好看,如今一晃七年過去,竟被公子誇讚“有大家之風範”。
公子閑來無事時最愛吹簫,阿鸞則最喜歡聽他吹簫,多少個清風朗月,在院子裏的海棠樹下,一曲《聽風舞》總能讓她如癡如醉,有時,她也會隨著簫聲翩翩起舞,沉醉在皎皎月光之下。
但是,阿鸞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得罪了樂神伶倫,因此這輩子不管練什麼樂器都無一練好。每當見她一臉苦惱的樣子,公子總會溫聲一笑:“無妨,阿鸞再試試別的。”可是當阿鸞把清河城能找到的樂器都學過一遍卻仍是無所成效後,公子便再也不勸她了。
在孟珩一曲終了之時,阿鸞便耍起了賴:“前有伯牙高山流水遇知音,後有李憑昆山玉碎鳳凰叫,現如今又有孟珩一曲動清河。反正即便我學上八百年也是趕不上你們的,以後若想聽曲子,就隻能多加煩擾公子了。”說罷,還裝模作樣地學著文人墨客對他躬身一禮。
孟珩被她這一番引經據典的賴皮話逗得哭笑不得,一時竟啞口無言。阿鸞見他半天不語,連忙道:“自然,我也不會白白占公子便宜的”,她盯著孟珩手上的竹簫看了看,接著道:“日後我親手給公子製一管簫可好?”
孟珩將阿鸞被風吹亂的幾縷額發輕輕別至耳後,動作溫柔至極,輕聲道:“阿鸞若是喜歡,我便一輩子吹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