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中央大戲院附近駐足的羅為英,小平頭三步並做兩步,跑到街邊的電話亭裏,抓起電話撥了個號碼,“嘟嘟”兩聲過後,便聽到那邊井上次郎生硬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哪裏”?
“是我,阿義啊!井上先生,我現在中央大戲院對麵,那個人也在這裏”。小平頭阿義邊說邊朝著羅為英的方向瞥了一眼。
“好,我馬上到,你給我盯住了,人沒了我拿你是問”。
“井上先生,今天這裏人特別多,最好多帶些人”。 小平頭阿義焦急地叮囑道。
井上次郎放下電話,斟酌了一會,拿起電話,又撥了個號碼“郝處長嗎?是我,井上次郎……”
“店家,拿盒‘老刀牌’香煙,”羅為英衝著店口正招呼客人的一位中年男子說道。穿著長衫的中年男子,五短身材,一張國字臉,聽到有人招呼,忙用生意人慣有的笑臉衝他一點頭,說道:“好嘞,您稍等。”
羅為英接過“老刀牌”香煙,慢悠悠地拆開包裝,燃上一支後,抬起頭微笑著道:“今天戲院這一帶可是蠻熱鬧的。”
“是啊,戲院裏邊張大魔術師為我們國人爭光爭氣,外麵呢,我們這些小本生意人借個光,多討兩口飯吃。”邊說邊衝旁邊的夥計道“那個紙袋不結實,再套一層,東西別灑了。”
趁著老板忙碌的間隙,羅為英湊上前去,輕聲問道:“是袁老板嗎?”
袁老板一怔,“不錯,我免貴姓袁,不知……”
羅為英打斷了他的話,“我手頭有六箱喜鵲牌香煙,不知袁老板需要否?”
“暫時不缺喜鵲牌香煙,要有‘老刀牌’香煙倒可以來上五箱。”
“‘老刀牌’的我隻有四箱,您要嗎?”
“我先來三箱。”
六、五、四、三的暗語對上了。
袁老板環顧了一下四周,右手往裏一擺,“請,樓上說話。”
袁老板朝店內的夥計使了個眼色,便領著羅為英往樓上走去,邊上樓邊道:“可把你等來了,這一路還順利吧?”
羅為英微微一笑“能見到您,就算順利吧”。邊說邊隨著袁老板走進了二樓最裏邊的一個房間。
屋內正中放著一張方桌,綠色絨的桌布上麵有幾個香煙燙出的洞,上麵擺放著筆、墨、竹尺、紙刀等雜物,引人注目的是一方巴掌大小的淺褐色石硯,上麵雕刻的幾條遊魚栩栩如生,幾把椅子散亂地放在四處,牆角處堆放著一些裝滿了煙果糖茶等各種貨物的紙箱和木箱。
一縷晨光伴著街道上的嘈雜從虛掩的窗戶飄入屋內,袁老板走到窗前,關上窗。兩隻被驚擾到的鴿子也伴隨著關窗聲,“撲棱棱”地從曬台的護牆上竄上半空。
兩人四目相對,同時伸出右手,各自介紹:
“羅為英”
“袁誌強”
袁老板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邊沏茶邊說道“按上級指示,我與羅先生先碰頭,安排好隱蔽住所後等待下一步通知”,將茶杯遞給羅為英,接著道:“淞滬抗戰以來,黨務調查科加大了對我黨地下組織的破壞力度,他們與租借工部局、公董局及其巡捕房已經溝通,在抓捕我黨人員行動,交換情報方麵達成了協議,導致目前我們開展工作變得異常艱難。日本人那邊對我黨發起的抵製日貨運動也是恨之入骨,雖不敢在華界與公共租界內明火執杖,但暗箭傷人更加讓人猝不及防”。
“是啊,這次我到上海也是九死一生”。說罷便將幾日經曆簡單說了下。
袁老板認真聽後,鎮定中略帶憤慨地說道“可以肯定的是,追捕你的人不是黨務調查科。剛才我已經說過,他們早與租界公董局上下沆瀣一氣,抓捕我黨人員毫無顧忌,對你們十九路軍就更沒必要鬼鬼祟祟了”。
“是的,我也想到此層,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
“日本人”,兩人幾乎異口同聲道。
袁老板一拍桌子,“唉,國家現在這個樣子,他蔣某人還要打內戰,真是內鬥內行,外鬥外行”,他瞥了一眼羅為英,“要不是你們十九路軍三萬多將士浴血奮戰,九一八之悲劇,可能又要重演”。看著略顯激動的袁老板,羅為英忙打斷道“下邊那位夥計……”
“啊,是我侄子,總想到蘇區幹大事去”,說著,黯然一笑,“先不說這些。羅先生,因我黨出了叛徒,我們已經連續有三四個交通站被黨務調查科和巡捕房破壞了,這裏也不安全。這是正元旅社的房門鑰匙,你先在那裏住下,明後兩天上午會有人與你見麵”。
羅為英將帶著門牌號的鑰匙裝入口袋,說道:“我還想在申報上發條廣告……”
郝處長拿起電話聽出是井上次郎的聲音,不冷不熱的地道:“是井上先生,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當,現有件禮物呈上郝處長,不知處長大人可否喜歡?”
“歐,”此話耐人尋味,郝處長未置可否,等待井上繼續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