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德魔術大賽後,整個上海灘掀起了一波魔術觀演熱潮,邀請張大魔術師登台獻藝的函帖接連不斷。
柱子與春兒按照師傅的吩咐,來到百樂門遊樂場,與主事的經理商洽演出場次與時間等諸多事項。一路上柱子心裏忐忑不安,猶豫再三後,趁著主事經理離開的便隙,終於鼓起勇氣大膽地向春兒表達了愛慕之情,無奈的是,卻再次遭到了春兒明裏委婉,暗下果斷地拒絕。
心情無比鬱悶的柱子,為避免回來的路上兩人彼此尷尬,借個由頭,一人先離開了百樂門遊樂場,沿著中山中路一路沿江漫無目的地閑逛。
來到信托銀行大廈前,就見一堆人圍攏在一起,一邊看著牆上的告示欄,一邊紛紛議論著:
“中央大劇院逃出的通共分子男子,年齡三十歲上下……”
“巧了,那天張大魔術師與德國佬比賽,我正好在戲院觀賽。”
“是啊,我說那天門口那麼多巡捕與便衣呢?”
……
柱子一聽中央大戲院,張大魔術師德國佬比賽,心裏不由得一震,急忙湊近前去觀看。
隻見告示欄上寫道:“通緝令。現緝拿通共分子一名,男性年齡三十歲上下,身高一米七八左右,身著灰色長衫,於九月二十四日在中央大戲院中德魔術師大賽現場脫逃至今,如有知情提供線索者,賞金五百元。知情不報者,以通共罪論處。”落款的中央巡捕房上,蓋著一枚猩紅的大印。
柱子砸摸著這告示上的內容,回想著中央大戲院魔術表演賽的經過:前期便衣們逐門搜索,後來搬運道具時那異於往日,忽然之間變得沉重的道具箱,舉止異常的春兒,以及客店內聽到兩人交談的話語,恍惚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接到警車被劫,劉寶天斃命的消息,鄭總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之後馬上又彈了起來,一邊暴跳如雷地命令巡捕頭目阿福立刻帶人封鎖現場,一邊便要親自趕往蘭心劇場。一腳已經踏出門外的他,似乎忽然之間想起什麼,又一個轉身,回到辦公桌旁,抄起電話直接撥給了三井公館:
“我是鄭孝天。”
“鄭總監,你好啊。”
“非常不好,這邊出事了。押送人犯的捕房警車在蘭心劇院遭人劫持,人犯業出逃脫,我這他媽的還死了一個警員。”鄭總監壓抑不住心中怒火。
“什麼?怎麼弄成這樣,我這邊還派人去接應了。那我派過去的人呢?”三井驚詫道。
“你還派人接應了?行了,目前情況不明,我這就到現場去看看,到那了再說”,鄭孝天掛上電話,閃身走出門去。
新世界貴賓廳內,黎叔抽著雪茄對站在旁邊的秦頭說道:“那個陸亭家裏的後事都處理完了沒有啊?”
“我去看過了,家裏被燒的是慘不忍睹,已成一片廢墟了,當時沒有看到他人,可能正忙著處理後事,我已告訴周邊街坊鄰裏,看見他後告知他一聲,讓他到這裏來。”秦頭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媽的,事兒也真是巧了,火趕到那個時候燒起來,算咱倒黴。告訴他,那損失的兩千大洋,我還等著他幫我賺回來呢!”黎叔彈了下煙灰,接著道:“他回來的話,就讓他到楊樹浦碼頭幫忙,這幾天有些洋藥到碼頭上岸,那邊需要加派些人力,以確保萬無一失。”
“我明白,黎叔。”
神槍李將陸亭、羅為英載到正元旅社,衝著要下車的二人道:”我要去趟申報館,看來要想讓這幫子齷齪之輩來秉公執法,真是癡心妄想,寶天這條命不能白搭,我要讓他們這些肮髒鼠輩們的醜惡嘴臉公之於眾。”
羅為英收回要下車的右腳,望著眼中噴火的神槍李,鄭重地說道:“李警官,這幫人的確應該千刀萬剮,可是這麼做會讓你深陷危險之中,鄭總監不會放過你,日本人也不會善罷,你以後在警局將無法容身。”
“寶天命都沒了,容不容身也不打緊,你們下車,我去去就回。”說罷,揮手讓二人下車,一腳油門,黑色福特車便直奔申報館方向駛去。陸羅二人隻得作罷,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均滿心擔憂的望向駛離的轎車。
神槍李壓抑著心中的怒火,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從懷中取出小平頭的供詞,從頭到尾粗略地又看了一遍。
他心知這個案件的來龍去脈若大白於天下後,必然在租界,乃至整個上海灘引起軒然大波。在滬上群眾還未衰減的反日浪潮加持下,租界當局將麵臨前所未有的窘境與壓力,但自已這一步跨出去的話,確實如羅為英所說的那樣,會四麵樹敵,身臨險境。
這完全違背了自己一貫明哲保身的做法,自己從警做事的原則就是:雖不能出泥而不染,但絕不做傷天害理,損陰壞德之事,當然更不能引火燒身。可如今的做法真的無異於挽弩自射。
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呢?神槍李問過自己,是報答劉寶天舍身一撲,救下他性命的一時衝動,還是說自己內心積壓多年的一種情緒釋放,還是在黑暗中麻木許久後的一種覺醒。
也許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