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申報館門前的神槍李,按標牌索引,來到二樓的新聞部。敲了敲門,見無人應答,便推門而入,屋內的人一片忙碌的景象,難怪無人理會敲門之聲。
神槍李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一間中規中矩的辦公室,六張方桌擁擠在狹小的空間內,室內接聽電話的,與人交頭接耳的,還有伏案寫作的,卻無人理睬他這個剛進入屋內的外人。
正琢磨找哪位說事,忽然看見辦公桌旁文案架上的一頂鴨舌帽,似曾相識,湊近兩步來到桌前,仔細一看,伏案寫作的工作人員,正是那天中德魔術大賽後采訪張大魔術師的那位孫姓記者。
孫姓記者也感覺到有人來到跟前,頭也不抬地說道:“您稍等,這篇新聞稿子明早就要登報,還有最後一段,您先隨便坐,馬上就完。”
神槍李道了聲“好”,便隨便坐在側麵的空椅上,一邊點上一根煙,一邊打量起這位孫記者。
孫記者上身著了一件得體的灰色西裝,白色的襯衫領子潔淨無漬,微微上翹的嘴角讓你覺得他已沉浸在稿件內容之中,白皙而纖細的手指正筆走龍蛇,盯著稿件的眼睛炯炯有神。
“好了,您……”孫記者右手鋼筆一抬,做了一個大功告成的動作,抬頭一看麵前的神槍李,不禁麵露驚訝之色。
“真是巧了,孫大記者,我們又見麵了。”神槍李還未從劉寶天剛剛離去的悲痛中走出來,嘴角強擠出一絲笑意。
雙方寒暄一番後,神槍李便簡扼地向孫記者說明了來意。當聽到神槍裏李說到巡捕房警車剛剛被劫後,孫記者倏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什麼?”喊聲驚得同室內的人都往這邊看來。
“怎麼啦?孫大記者?”
“什麼事啊?又有什麼爆炸性新聞,說來我們也分享下。”
眾同事紛紛問道。
“沒事兒,沒事兒。”孫記者從震驚中恢複過來,重新坐在椅子上。“前幾日泗涇裏發生的火災,我們也知道,全當是一次意外,沒成想如此波詭雲譎,這是一個重大新聞啊!”略頓了一下後,接著道:“李警官,你說你手頭還有份凶手的供詞?”
“不錯,就在我這裏。”神槍李將小平頭的供詞遞給孫記者。
“老孫,借你點龍井,泡點茶喝,”坐在孫記者身後的一位中年男子轉過身,走到孫記者身側,很隨意地拿起孫記者辦公桌上的茶葉筒道。
“老劉,你跟你那一家子劉皇叔一樣,借完荊州,看你啥時候還。”孫記者低頭看著供詞,嘴裏戲謔道。
老劉拿起茶葉筒,一邊往茶杯裏倒著茶葉,一邊微覷著供詞。倒完茶葉後,便又回到自己辦公座位上,隻是將身子故意又往後直了直,手裏隨意的拿起桌上一篇文稿,卻豎起耳朵聽兩人談話。
“李警官,此案件撲朔迷離,就像小說一樣,對於我們記者而言,可謂如獲珍寶,有重大新聞價值;可我不得不提醒你,此案公之於眾後,對你可是……”
“我知曉,此案一人葬身火海,一人死於槍下兒,而至今元凶仍逍遙法外,當局想一床棉被全部遮蓋住。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我不怕。”
“茲事體大,案涉華界,租界與報業,我需向我們張主編彙報一下,您稍坐一會兒”。說罷孫記者起身便向門外走去。
後座的老劉看孫記者起身離開後,也伸了個懶腰,嘟囔道:“唉!這一天坐的腰都酸了。”起身離席而去。
大約一盞茶兒的功夫,孫記者推門而入,額上沁著細微的汗珠,不知是喜獲新聞線索的亢奮,還是樓上樓下來回往返忙碌所致,“問了一圈兒,才得知張主編出門了,明日上午回來。我與張主編溝通後,你、我明日下午在此見麵,可妥?”
“好,那就這樣,明天下午見。”神槍李衝孫記者一點頭,轉身離去。
看著駛離的神槍李,滿眼憂鬱的羅為英對陸亭低沉地說道:“陸亭,李警官將案情登報之事,我愈發擔心。如真正見諸報端,大白於天下,也許還好;但在刊報之前,一旦消息走漏,讓日本人與租借當局知曉,他們會不擇手段圍追堵截,極有可能會……”
“殺人滅口。”陸亭驚詫道。
“是的。這些人什麼事都能做出來,”羅為英望著轎車駛離的方向,沉思了一會兒道:“這樣你與我……”
於九-一八事變前就來到申報的老劉,每月還從三井公館拿著另一份薪水,工作的主要內容就是搜集、打探一些與日方相關的消息,情報,告知三井。今日偶然之間聽到的消息,讓他如獲至寶,這條消息如若屬實,刊登見報的話,對三井這些日本人來說,定是當頭一棒,自己此時得來的情報,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想到此處,老劉心中不禁竊喜,暗附道“額外的紅包自然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