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都城會稽,越王勾踐之秋宮南風殿。
透過燈光昏暗的窗戶,能看見這座房間小巧精致,室內的裝設和陳設都有一種淡遠的江南氣息。白色的窗幔墜下來,隱隱的窗紗隨著微風輕輕搖曳。銅鼎上的青煙嫋嫋,菱花窗格上蒙著一層淡黃的絹帛,看起來十分溫馨;室內有一案一榻,榻後卻是一架滿牆的壁櫥,上麵分格放著一捆一捆的竹簡。案上放著一盞銅質豆燈和一座小鼎,看上去這裏象是一間書房。
房間的地麵上鋪著一張細密的竹席,竹席上編織著菱形格花圖案。席上盤膝坐著一人,年約二十多歲年紀,臉型瘦削,眉眼細長,手中正在反複翻弄著一張羊皮地圖。這張地圖上山河縱橫,一筆一墨都非比尋常,那是這個國家濃縮的所有。
“湖州?”這個年輕人自語了一句,又對著豆燈在地圖上找尋了片刻,用右手的食指在地圖上的一個位置敲了敲,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時,一個侍衛在門外輕聲道:“稟報大王,靈姑浮將軍到了。”
那人一聽,便步出門來,把靈姑浮迎入房內。賜座畢,那人便問:“將軍可知曉吳王舉兵征伐吾國之事麼?”
靈姑浮點頭道:“臣今日方才知曉消息。可是大臣們眾說紛紜,不知如何應對。”
此人便是越王勾踐,因為吳王夫差為報父仇,舉兵伐越。而靈姑浮在五台山一役重傷吳王闔閭,以至闔閭傷重而亡。這次吳國舉兵為闔閭討罪,靈姑浮作為當事人自然事關重大。
“臣也聽到過一些大臣們的議論,說讓大王把臣交給吳王發落,向吳國求和,以免我國受此大難。”
勾踐便滿麵怒容,氣咻咻地說道:“何人膽敢如此議論?將軍乃國家棟梁,為國家屢建奇功,寡人豈能因為吳國舉兵討罪便自毀長城?”
靈姑浮沉默半晌,憂心忡忡道:“可是此次吳國拜伍子胥為征南元帥,起傾國之兵,如果憑借我國的實力,是難以和吳國為敵的。”
“明日寡人將在朝堂之上商議此事。寡人今日深夜召你到此,就是想告訴你:不論別的大臣們怎麼講,寡人絕沒有把將軍奉送給吳王的意圖,請將軍不要多慮。應對吳軍之策,寡人已經做好了安排。將軍到時候隻管奮勇殺敵便了。”
靈姑浮聞聽大喜。自從今日聽到了吳國大舉伐越的消息後,越國國內便產生了主守和主和兩派。主守派的意見是起全國之兵,在橘州沿線據守,不主動和吳軍決戰,隻守不攻。隻要能抵住吳軍的進攻,吳軍後勤糧草不濟之後,自會退軍。主守派以將軍範蠡為代表,主張在實力處於劣勢下采取守勢,相當於以守為戰。
而另一派的意見卻是吳國起傾國之兵,吳王為報父仇而來,伍員又極能用兵,連楚國也不是敵手,而憑區區越國之力,定是雞蛋碰石頭。所以建議越王與吳國講和,多送美女寶貨,就是交出靈姑浮也是可以的。國家社稷遠比一位將軍的性命重要,在國家的生死存亡之際,不能感情用事,舍車保帥才是正理。此派以大夫文種為代表。自知不是吳軍的敵手,隻要能夠保住越國的江山社稷,靈姑浮是越國的英雄,為了國家,英雄就做到底罷了。
這便是靈姑浮憤憤不平所在。如果越王采納主和派的意見,自己是夫差的殺父仇人,自然會被夫差點名索取,自己豈不會被夫差剁成肉泥?
第二日,會稽王宮正殿,越王勾踐居於正位,眾臣分列兩旁。
勾踐麵沉如霜,眾臣寂然無聲,個個麵色冷峻。
勾踐起身步下王位,拿眼掃描了眾人一眼,道:“昨日快馬來報,吳軍分水陸兩軍到了邊城湖州,直逼我國邊關橘州之地。如今大兵壓境,諸位愛卿有何對策,可以一一講來。”
殿內先是一陣沉默,朱紅的雕花木柱,堂上的檀香縷縷;銅鼎無聲、滿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