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員見吳王夫差已經接受越使文種提出的乞和之請,在吳王帳前禁不住大呼不可,讓文種心裏甚是忌憚,便聽他有何話說。
伍員向夫差奏道:“吳越兩國一直是敵對之國,雖然是鄰國卻是世仇,不是吳國吞並越國就是越國滅掉吳國,是勢不兩立的關係。大王今日受一時之惑,心慈麵軟,他日越王不一定會有這樣的仁慈之心。大王今日不滅越國,是給自己留下了一個極為危險的隱患,請大王深思!”
文種擔心夫差心動,便伏地奏道:“外臣文種有奏:相國所言吳越世仇,但越國乃區區小國,國力衰微、人口凋零,定然不是吳國的敵手,怎麼會對強大的吳國形成威脅呢?”
伍員怒道:“你乃狡辯之言,休得迷惑吾主!國家的強弱乃是此消彼長的關係,任何一個小國都有可能成長壯大,對我們形成威脅。今日我們有了這個機會,為什麼要放棄呢?如果是秦國或是晉國這樣的國家,離我們又遠,並且國界也不接壤,打敗他毫無意義:因為戰線太長、補給不利,占領他的土地也不能長久地駐守;但是打敗越國,就能占其地、乘其車、獲其民,乃我吳國之福,正是滅掉敵手、廣我疆土的大好時機。臣不知君王為何要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
吳王語塞,沉吟良久方道:“相國所言雖然有理,但寡人以為,勾踐和夫人自願入吳為臣,實際上已經臣服於寡人,和滅掉越國也相差無幾。寡人有仁義之心,所以允其求和。越國小國,其君又在寡人股掌之間,越國君臣還有何能為?”
伍員見夫差不允滅越之議,心裏甚是焦躁,亢聲道:“越君勾踐乃大王的殺父仇人,大王難道忘了當日的庭上之誓乎?!”
夫差麵色尷尬,見伍員在越使麵前如此高聲無理,心內十分不悅。但伍員言辭鋒利,自己無言以對。惟有尋求救兵,以目示意伯嚭。
伯嚭意會,便出班奏道:“相國之言差矣!國與國之間,特別是鄰國之間,難道就隻有相互占領就不能和平共處麼?按照相國的邏輯,譬如晉國、秦國、齊國、魯國為接壤鄰國,難道他們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關係麼?可是一直到現在,這些國家都能和睦共處,並沒發生相國所說的互相占領、互相吞並的事情。所以下官以為,鄰國之間,應該以和為貴。”
伍員見伯嚭如此狡辯,與自己相爭於大庭廣眾之前,氣得麵如土色,一時不能對言。
伯嚭又道:“此其一;其二乃相國所言大王的庭上之誓。下官以為:此一時彼一時也!我們應該依據不同的形勢調整國家的戰略。如果非得以個人的恩怨來影響國家的抉擇,那便毫無可取之處了。試想相國與楚國有不共戴天之仇,相國當時在郢都也不是接受了楚王的議和了麼!”
伍員聽到此處,差點氣個仰倒。
“往日相國自己行忠厚之事,答應了楚王的議和,從郢都撤兵回國。今日越王自願服役於吾國,大王心懷仁義之情,所以允其求和,相國卻又不許,難道讓吾王負刻薄不仁之名乎?”伯嚭進行了最後一擊。自己心裏十分清楚,相國在很多方麵都是高手,都強於自己,但是口舌之術,自己還是極為自信的。
文種度其勢,知伍員勢孤,心裏竊喜不已,心道:“吳國有如此佞臣,真乃越王之福也!”便也上前助陣,道:“越國君臣盡屬大王,名為乞和請降,實則已經歸附於大王羽下!外臣文種受吾主全權之托,率舉國臣民請大王納之!”
伍員還欲爭辯,夫差起身止之道:“相國且退!太宰之言甚為有理。對於越國乞和請成之事,以後就不必再作爭論!待日後越國有所進奉,寡人自會多多賞賜相國,以謝相國如何?”
伍員怒發衝冠,臉色也變得紫漲起來,口裏恨聲不絕。但吳王有命在此,隻得暫時離了吳王的中軍大帳,忿忿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