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月有餘,一日,天近黃昏,勾踐和夫人鳳儀正坐在石室之外稍作休憩,範蠡卻侍立於越王夫婦身側,神色甚是恭謹。
勾踐見四處無人,那些看守們早就躲在哨樓中聚在一處吆五喝六,做六博投壺之戲了。因為勾踐是自願入吳為質,這些守衛平日看管得也並不十分嚴密。
現在已是初秋,闔閭的陵寢坐落在虎丘山下,這裏離姑蘇城十餘裏,除非受吳王所召,勾踐和範蠡君臣一般都羈押於此處,養馬守陵,不敢挪動半分。
勾踐對範蠡道:“我們來到此處已經兩月有餘,但國內並無半點消息傳來。寡人這段時間總是在尋思:吾國受此一役,被吳國所敗,國中千瘡百孔、百業待興。現在是我們最為脆弱的時候,任何一個國家都有能力輕易地滅掉吾國。寡人雖然身在此處,心中卻一日不掛記著會稽。”
範蠡道:“大王勿憂!越國現在就是吳王的盤中餐,其他諸侯國是不可能冒著危險從吳國手中來搶奪的。晉國雖然對我們也是虎視眈眈,但它一直也不敢動手。畢竟在名義上我們是吳國的屬國,吳國會保護我們的安全。”
“按照你的分析,吳國在下一步將會怎樣去做?”
“夫差襲破了越國,他第一次率軍親征就大獲全勝,這會大大地鼓舞吳國的士氣,同時也膨脹了吳王的野心。按照臣的猜測,夫差的下一步計劃有可能向其他諸侯國發難,吳國將開始走上奪伯爭霸的道路。”
勾踐長歎一聲,道:“這吳國先是把楚國製服,讓楚國元氣大傷,直到現在楚國一直也不敢和吳國作對。現在又搞定了我們越國,吳國的東麵和南麵都已十分安全,吳王定會放眼北方。”
“臣以為不然。伍員乃一代賢臣,智勇足備。隻要伍員當國,吳國就不會向北麵動武。吳國北方麵對的可是齊國,吳國豈會交惡於周圍的各個大國?”
勾踐卻有些不解道:“連楚國也被吳軍打敗,齊國又能如何?”
範蠡道:“假如我是伍員,最主要的目標是先搞定楚國和越國。當然對於吳國來說,現在最好的決策就是滅掉越國,然後繼續打壓楚國,讓楚國不敢輕舉妄動之後,再與齊國為盟,對付晉國。隻要打敗了晉國,霸主之位非吳國莫屬!”
“正因為這一點,寡人一直擔心夜長夢多。我們君臣在這裏為質,不知那一天吳王反悔,我們就會身首異處,越國也會旦夕難保!”
“所以臣和文種謀定的第一策便是反間之計。隻要伍員和吳王有隙,利用夫差對伍員的猜忌,吳王就不會聽從伍員的建議,我們就有保全的希望。”
“這個切入點就是伯嚭,對嗎?”
範蠡點頭道:“正是如此!此計已經有了些成效。吳王赦免了我們,又留存了越國的宗廟,這都是此計的結果。經此一敗,臣也思之再三,總結了幾條教訓。”
勾踐也有同樣的反思,見範蠡說到此處,更是興趣盎然。
“在吳王興師征伐我國之時,我們沒能把握形勢,沒有采取合乎我們國力的應敵方式,輕易出戰,在謀略上就失去了先機,此為失謀。第二就是我們沒能和楚國結為同盟,是這次戰爭中我們在外交上的失敗,此為失交。孫子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我們國力又極為有限,如果伐兵攻城,自然便會落敗於強敵之手。”
勾踐沉吟道:“將軍隻是從軍事謀略上總結了這次的失敗。寡人身為一國之君,現在寡人才明白,這些黎民百姓才是國家的基石。國家的賦稅,我們所吃的,所用的,所穿的,那件不是百姓的心血?所以民心向背,才是國家昌盛的基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