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天早上,周家書齋請了彭道士來講“唐詩”。
那彭道士,自從醒來以後,一直自稱姓“楊,非姓彭”,可眾人都習慣了,依舊管他叫“彭道士”。
彭道士每隔一天來周家講課,每次講一個時辰,一次收費一兩銀子。
這可以說是天價了——所以,盡管還有別的人家想請他,但不願付這麼多錢,隻有作罷。
彭道士雖然自稱是杜甫的小舅子,但他來周家講課,隻講過一次杜甫的詩;他最喜歡的,是王維。
這天上午,彭道士講的,是王維的《息夫人》:
“莫以今時寵,難忘舊日恩。
看花滿淚眼,不共楚王言。”
彭道士先是講了“息夫人”的典故:
春秋時期,陳國國君的女兒,嫁給一個小國息國,做了息國國君的夫人,人稱她為“息夫人”。
後來,楚國滅了息國,息夫人被楚文王俘獲。那息夫人,自從到了楚國以後,就成為了啞巴。雖然她是楚王的愛姬,還生下兩個孩子,可她從來沒有和楚文王說過一句話。
“唐玄宗的哥哥寧王,霸占了鄰居賣餅佬的妻子。有一天,寧王宴客,把這個賣餅婆叫了出來,問她:‘你現在還想你丈夫嗎?’賣餅婆沒說話,隻是不停地流淚。
滿堂賓客莫不感到悲憤,王維就寫了這首詩。把賣餅婆比作息夫人,用‘終身不語’來表示她的抗議。”
“後來,安史之亂中,王維被安祿山俘獲,擔任偽職。
王維又寫了一首詩,叫《凝碧池》:
‘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僚何日再朝天。
秋槐葉落空宮裏,凝碧池頭奏管弦。’”
彭道士聲情並茂地朗誦了《凝碧池》後,說道:“同樣是身不由己、苟且偷生,息夫人如此、賣餅婆如此、王維同樣也如此。他們都是反抗無力,世人卻要杯葛王維,這豈不是太荒唐了嗎?”
彭道士說到此處,淚流滿麵:“安史之亂後,所有接受安史官職的人,都被處罰,王維雖然沒有受到處罰,但他從此變得鬱鬱寡歡。哎!”
課堂一片肅靜。
這位“彭道士”,看來還沒有走出“安史之亂”後的迷情,可能他終生都會被“安史之亂”牽住。
同是穿越者,周七七很同情這位姓楊的“彭道士”。
她決定幫助彭道士,讓他認清現實,做一個快快樂樂的“彭道士。”
她認為,彭道士做為一個經曆“安史之亂”的人,跟隨姐夫杜甫到南方療傷,卻突然穿越到清代。
他可能還不知道“安史之亂”後的唐史、宋史、元史,更不用說明清的事情。
如果,找一個對曆史很熟悉的人,把這些史書,講給彭道士聽,彭道士就會接受他現在的身份了。
她認為老爹周敬雪最合適了。
周七七是個行動派,想到就去做。
一放學,她就跑到周敬雪的書房,請老爹“救救彭道士。”
“爹,彭道士今天哭了……你快點給他講故事,講曆史故事,他就會知道唐朝早就亡了,他就不會哭了。”
周敬雪正在研究那塊無名氏老人留下的龜甲,被寶貝女兒纏得脫不了身,隻好連口答應:
“好,好,好。老爹這就去找彭道士,講故事給他聽……”
周敬雪邊走邊搖頭:“彭道士快五十歲的人了,被一個七歲小丫頭當成三歲娃娃,天下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嗎?
有!就是我,要去講故事哄一個老道士……”
周敬雪當然不會去找彭道士,去給他講什麼“唐宋元明清”的曆史。他跑到周敬雲書房的暗壁中躲了起來。
周七七見老爹走了,以為他“很聽話”,去給彭道士“講曆史”去了。
她很高興。
“如果我曆史好一點,我就自己講給彭道士聽。曆史書上,沒有寫王維被安祿山抓住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