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日光透過窗子映在地上,能略微辨別出糊窗的是祥雲紋樣的透紗。正殿內,擺滿奏折案幾立於中央,奏折擺得如同小山一般高,連任延禮的身形都看不見。燭光在他身側拖出長長的影子,才能依稀看出他坐在案邊。
接過青鈴手裏的食盒,林瓊緩步走向殿內。德順隨後緩緩合上了宮門,關上時發出低低的“嘭”的聲響,而後,殿內便隻有針落可聞的安靜,偶爾響起幾聲翻閱紙張的聲音。
隔著延禮三步遠的兩側站著侍女,低著頭恍若雕塑,自林瓊入殿以來,竟是一分一毫也沒動過。
在這靜謐裏,林瓊恍惚間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越來越響,似乎在耳畔響起戰鼓擂擂。
林瓊甚至害怕自己的心跳聲會吵到任延禮,腳步不由放得更慢了些。
從門前走到任延禮身邊的路竟然這麼長,他身邊的侍女似乎察覺到她,飛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行了禮,裙擺移動,如同被風吹走了一般,緩緩地離開了。
任延禮覺察到異樣,坐直了身子起來看,才與林瓊的眼睛對上,他立馬展顏笑道:“玉兒,你終於肯來看我了?”
周遭仿佛有熱流翻滾,燒得人臉上燙燙的,林瓊支支吾吾地說:“臣妾不敢隨意叨擾皇上。”
他這樣說,仿佛他等了自己很久一樣,林瓊複又想起德順方才在殿外所言:“皇上可一直等著您呢 。”
此話果真麼?林瓊素來自信自己在處理賬務上的能力,皇上待她好些,她便以為,皇上這是重視她的能力,才讓她協理六宮。她以為他來看她,隻是因為自己的寢殿也在乾清宮,身為皇上的君子風範讓他不得不在回到乾清宮時,去看望她一番。
可倘若不是呢?
若不是因為這些呢?
“你來看,怎麼會是叨擾。”任延禮說著,望向她的眼裏似乎有星光點點。
許是燭火映在了他眼裏吧,林瓊想,否則怎會如此奪目。
林瓊把頭低了下去,不知在掩飾什麼。把食盒放在任延禮的案上,將裏麵的吃食一一拿出:“這是梅子甜糕,和銀耳紅棗甜羹,看奏折操勞,不如歇息一下,來吃些甜食 。”
梅子甜糕色澤紅透,上麵沾著好些晶瑩透亮的糖粒,銀耳紅棗甜羹熬得濃稠,散發著馥鬱而甜蜜的氣味,讓人見之食指大動。
林瓊才端出來,任延禮便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塊兒梅子甜糕送入口中,露出享受的神情來。
剛去太後的慈寧宮協助太後料理六宮事宜時,林瓊和任延禮還不像現在一般相熟。太後同她講了好些任延禮的喜好,喜歡吃甜食,一點素菜都不願意沾,還讓她在陪著皇上用膳時,多勸他吃些蔬菜。
林瓊懵懵懂懂地照做,發現隻要是自己給任延禮夾的菜,哪怕是素食,哪怕他皺著眉頭很是嫌棄的樣子,還是會乖乖地送入口中,咀嚼不了兩下,就趕忙吞咽下去。
每當他乖乖吃了菜,林瓊便會親自下廚做些甜食來給他吃。林瓊的廚藝是跟林家特請的糕點廚子學的,要她做些家常的菜,她能把廚房燒了,但做甜點卻是有樣學樣,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