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綢緞被風鼓動,燭火閃動著微光,任延禮像是要把自己的全部都剖開來給林瓊看,他緩緩說起自己的過往。
先帝子嗣繁多,任延禮誕生時,本是備受矚目的一子。究其原因,與他的生母德妃有著很大的關係。
德妃姿容出眾,溫柔姣好,即便在美女如雲的後宮,也能獨享先帝的寵愛。
更是在德妃孕育任延禮時,備受先帝的保護,在子嗣難以存活的後宮裏,他也還健健康康地誕生了。
可是也僅限於此了。
在任延禮出生後,先帝對德妃的寵愛急轉直下,原因無它,德妃在生育之後,身材走樣,又因此焦慮不已,導致身體狀況愈發不好,惡性循環下,她徹底喪失了先帝的寵愛。
好在德妃身處妃位,尚且有親自撫養孩子的權力,否則向來不受自己父王待見的任延禮,還不知道要怎樣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之中存活下來。
先帝對任延禮的輕視,一是因為先帝子嗣繁多,很難注意到不愛表現的任延禮;二則是因為,任延禮同他母親長得太像了,隻要一看到他,就會想起任延禮母親的臉,還有她疤痕遍布的身體。
是了,德妃在生育後,肚子上出現了連片且密集的疤痕,看起來很是可怖,先帝在看過一眼之後,便直接起身離開了德妃所在的宮殿。
在此以後,從未再次踏足。
從未。
而任延禮的母親在生育後,還時常難以控製自己的身體,出現些微失禁的現象。加上德妃失寵,一眾下人都不願好好侍奉主子,甚至因此對其嘲弄,侮辱。
宮裏的夏天好熱,父王從不帶他們去碧淑山莊,悶熱窄小的屋裏發酵出並不好聞的氣息,宮女因此對母親肆意辱罵。母親的眼裏帶著愧疚,無奈地看著小小的延禮。
他記得,母親好像在說,對不起。
可母親做錯了什麼?
身體的變化不是她能決定的,父王的拋棄不是她能選擇的,她做錯了什麼?
任延禮低聲喃喃著,林瓊仿佛見到了十幾年前那個迷茫的孩子,麵對父親的忽略,和母親無辜的自責,他不明白,也不理解,甚至,他什麼也做不了。
她輕輕拍打著他的背,以作安撫,可她卻什麼都說不出。
色衰而愛弛,帝王家的冷酷與無情,莫過於此。
“母親備受冷落後,一眾妃嬪見狀一擁而上,恨不能剝我們的皮扒我們的骨,父王麵前蓄意陷害,背地裏嘲笑辱罵。在後宮裏的每一天,都是莫大的折磨。”
再思及任延禮對嬪妃們的態度,仿佛一切都有了解釋。自幼在腥風血雨中長大,又怎麼能再度坦然麵對曾經受盡屈辱的舊地呢。
然而最荒謬的,卻是那些嬪妃們,在陷害侮辱過任延禮和他的母親之後,那些沒有子嗣的,竟然還爭相想要撫養任延禮。
彼時太後娘娘還身處妃位,她們就想方設法要把她拖下妃位。太後娘娘覺察到她們的意圖,自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試圖躲避她們的陷害。
可終究是徒勞。
在先皇後終於設法把當時的德妃娘娘貶為嬪位之後,任延禮站了出來——向自己的父王自請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