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放下托盤,她也沒退下。錦娘領著兩個下人,將餘下飯菜都送進來擺好,扯著她往後站了一些。
“太傅,飯菜齊備了,您且用膳。”錦娘低頭躬身,將撤下來的兩個托盤疊著輕輕鬆鬆揣在一隻手裏,林舒看得瞪眼。
沈華亭起身坐到桌前拿起銀箸,他隻吃了錦娘後端進來的那盤素炒蘿卜絲和芋頭,餘下那一葷一湯,手裏的銀箸連伸都未伸一下。
林舒看了一眼,低著眼睫。心裏默默地想,這算是打她的臉嗎?
錦娘低了半天頭,沒得到退下的示意,隻好繼續站著。
見桌上有兩道菜沒動,錦娘悄悄覷了林舒一眼,琢磨太傅這是什麼意思,是不喜歡這姑娘?
沒道理呀,先頭那叫棋兒的姑娘相貌平平,性子也不討巧,歪心思不少,太傅念琴嬤嬤麵上也還容忍了兩個月。
新來的這位,先不說樣貌是個男人都得多瞧一眼。且錦娘瞧著林舒的性子純稚,眼神幹淨不染雜塵,不像那棋兒再怎麼裝乖巧,眼神卻東躲西閃。
錦娘年輕時,可是在上京開小飯館子的人,那是閱人無數。
她瞧人,不會錯。
沈華亭放下銀箸起身,“準備沐洗。”
錦娘屈膝行禮,“是。”
她拉著林舒退下,去了沐室。將流程交代了兩遍,錦娘自己先出去了。出去前又擔心地再問了一遍林舒,“都聽明白了?”
林舒不明白為什麼要她來伺候,自己畢竟才來頭一天。但看錦娘看她的眼神帶著惋惜與憐憫,大概是想給她創造留下來的機會?
機會……
林舒再次出神。
如果手裏的籌碼,他不感興趣。她還能剩下什麼,這副身子?
可林舒瞧著沈華亭陰鬱冷情的性子,整棟海齋樓不見幾個婢女,這樣的男人,又是否會喜歡獻媚的女子?
她想起了那個叫做棋兒的婢子。
林舒還是點點頭道:“明白了。”
照錦娘交代的,她隻需在外頭伺候遞遞東西,替他寬下外衣,不必近身侍洗,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雲胡領著幾個下人將熱水抬進沐室,盆裏的銀絲炭生得很旺,蓋著一層紗罩。窗子緊閉,屏風遮擋,水汽遇上炭火很快蒸凝出細小的水珠,附著在房梁上。
手腳熟練地做好這些,雲胡領著人弓身退了出去。
林舒隻在沐室中站了一會兒,身上倒是一點也不冷了。甚至滿室的熱氣將她蒸得麵容發紅。
“奴才告退…”
等了一會,外頭響起告退的聲音。燭光晃動間沈華亭走了進來,她遵著錦娘的吩咐,低眉垂眼地上來先替他寬下中衣。
他身量極高,她站在麵前,得需仰起麵,才能去夠他的衣襟。
兩人的衣料擦在一起,發出細微摩挲聲,沈華亭越過銅盆架上的鏡麵,睥著林舒朦朧忙碌的影子。
在他意料之外的,她的手腳稱不上靈活,動作卻帶了幾分熟練。
林舒自己都未意識到這一點,她隻是悶著頭,擔心自己再有什麼做的不好,惹惱了他。在他答應幫她救她的家人之前,她不能再偷哪怕一點的懶,耍一點的小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