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湯一站在門邊問他，身上穿著粉色浴袍，頭頂紮著丸子頭，劉海半濕，臉蛋粉嫩，帶著一身香氣。
蘇立把手心裏的兩顆糖，塞進粉色浴袍一邊口袋，單手抱著衣服，側身越過湯一。
＂換下來的衣服，該叫服務員收走清洗。＂
＂哦……＂
湯一對著空氣勾唇，掏出一顆糖剝開，張嘴，甜中帶點酸。
次日清晨，湯一醒來時蘇立已經不在，她記得他離開時對她說了些話，又像喃喃自語。
＂今天宋歎出院。＂
她在衣櫃邊穿衣服，墨綠色V領上衣，藍色牛仔褲，在衛生間洗漱，抬手將頭發高高紮起，從鏡中發現脖子上星星點點的紅印，手指遲疑了一下，辮了束麻花辮。
＂幹爹回上海了，阿臣準備向雅木求婚。＂
湯一知道，張東隻在上海待兩個小時，在贈清園與清夫人共餐，然後直接飛日本，小麥在電話裏說，那邊事大。
湯一返回衣櫃，在深處角落拎出昨晚藏好的白色包包，打開，掏出一條黑白相間小方巾，折好紮在衣領邊，擋住印痕，包包裏的銀色手槍在縫中折著光。
＂還有，小柴犬回到你家門口，我讓人投了食物。＂
＂這兩天我會很忙……＂
林七在局裏一夜未歸，直到開完晨會，才開車回家。餐桌擺著食物，林夫人在陽台澆花，看他進門便迎上去，濃鬱煙味沾在製服裏，她皺一下眉又鬆開，叫他吃早飯。
他扯謊說吃過了，繼續往臥室裏去。沙發上看報的林老爺隨他背影打量，低聲說了句：＂沒用的家夥。＂
林夫人聽了瞪他，湊前去指了指，警告自己的丈夫。
林七脫製服，解著裏邊襯衫紐扣，玻璃窗敞開，陽光明媚，窗簾很輕地蕩。他往浴室走，無意掃了眼桌麵，一本小小字典擱在那。
他上前拿起看，舊黃的封麵邊角反開著，又舊又爛，卻有著熟悉感。翻開序頁，右下角是他用鋼筆寫的＂林七＂，這是他讀書時用過的字典，小學還是中學他都忘了。
跟林公館有關的物品一去不返，他回國後已經物是人非。這本＂悠久＂的字典怎麼會在這，他撐著窗台探出去，這裏是2樓，一層圍牆內有一排樹木，要進來也並不難。可是，會是誰？
他坐在椅子上，一頁頁翻，紙質除了有淡淡的舊印刷紙墨味道，還有一種更淡的香味。心口莫名顫跳，一個記憶飛進腦中，一段日常對話在耳邊響起。
＂會寫自己名字嗎？＂他側過臉問，手臂摟著抽煙的女孩，她睨了一眼過來，素淨的一張臉，杏眼瀲豔，豐滿唇邊吐著白霧。
＂我可以查字典。＂
他聽了笑出聲，抬手抓過她手腕，就著姿勢把煙挪到嘴裏抽了口，然後鬆手。
＂林尤，為什麼不好好認字？＂
＂不喜歡，我喜歡打架。＂
林七聳著肩又笑，用手指撚了撚她的臉，皮膚真有彈性，垂眼看她似乎說的是真話，睫毛卷翹著，嘟嘴籲出煙圈的動作，一小片朦朧著柔美。
＂我們是不是之前在哪裏見過？＂他捏她下巴，歪著頭看她，眼睛與她對視。
女孩的長睫毛終於顫一下，側了下身體，將煙摁滅在煙灰缸，又回過頭來，臉上有些害羞，聲音溫柔極了。
＂我其實是林隊你家的童養媳，父母出身於名門望族，我曾經也是個千金小姐，幼兒時由於長得過於漂亮，被林伯父一眼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