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午時:安土城演武場
日正當午,烈陽普照,萬裏無雲。安土城寬敞平坦的大演武場上,嗚嘟嘟的號角聲響徹雲霄,足輕隊手中長槍如林樹立,在陽光下閃閃生輝。隆隆馬蹄鳴動,如雷震撼大地。五百名織田家最精銳之旗本軍《馬迴眾》身穿盔甲,在演武場上來回奔馳,耀武揚威,其身手矯健敏捷之處,當真是人似虎,馬如龍!
白旗一揚,《馬迴眾》同時拉緊手中韁繩,五百匹訓練有素的壯健戰馬,立刻由全力狂奔迅速轉為一動不動。一個整整齊齊,沒有絲毫傾斜混亂的大方陣瞬間結成,《馬迴眾》們一腳甩蹬,同聲‘喝~~~’地呼喝著,舉起手上朱槍,向高台上那位身穿〖木瓜鍬形紺糸威二十四間総覆輪筋兜〗,腰佩長刀〖備前長船住光忠〗的安土城主人,天下之霸者織田信長行禮致敬!
“織田家威光遍布天下,信長主公,萬歲!”
“萬歲!喔喝~~~~~~~”排列在演武場四周的千名足輕也應和著同聲呼叫,喊聲驚天動地,氣勢雄壯非凡。信長威嚴地一點頭,舉手虛按,霎時間演武場再次變得鴉雀無聲,軍規之嚴謹明決,於此可見一斑。
紅旗揮舞,《馬迴眾》立刻撥轉馬頭,一分為二。演武場上讓出了一大塊空地來,幾名近衛兵走到空地中心,把一麵塗著紅白二色的箭靶和十個裹著稻草的人形木樁插在地下。信長站起身來一擺手,高聲叫道:“傳令!織田家的將士們,無論身份,隻要誰能在馬上連射三箭都命中靶心,就賞錢十貫!假如能夠擊倒、刺中、或者劈倒一個木樁,加賞二貫,一次過把十個木樁都擊倒的話,賜知行五百石”
“喔荷~~~!!”歡呼的大叫再度震動整座安土城,演武場上,上至旗本《馬迴眾》,下至一介足輕,人人都頓即眉飛色舞,躍躍欲試。當下就有數十人立刻迫不及待地策馬上前,一試身手。一時間裁判官手中紅白旗幟上下揮舞不休,歡呼聲、大笑聲、打氣聲、吆喝聲、箭矢破空之聲此起彼落,連綿不絕,情景熱鬧非凡,就如同一個盛大節日。
擾攘了大約三刻鍾左右,始終沒有人能夠在連中三箭之後再連續劈刺擊倒十個木樁。地位較低的織田家武士大都不是已經出過場,就是知難而退。一直待在信長身邊的信忠雙眉往上揚起,上前彎腰恭身道:“父親大人,請允許信忠去試一試。”
“哦?勘九郎,你有信心?”
“當然,身為織田家少主,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怎麼成?”
信雄和信孝不約而同地‘哼’了一聲,越眾而出,同時道:“父親大人,不過是連射三箭再劈刺木樁,這種小事我也做得到,請讓我試一試。”兩個人一齊開口,又一同住口,話音甫落,不由得互相橫眉怒目,互不相讓地叫道:“你……”
信長哈哈大笑,搖搖頭道:“不用掙,一個一個上吧。你們誰勝了的話,把我那套〖唐人笠形南蠻兜〗送給他,就隻怕你們拿不到手,哈哈哈。”頓了一頓,半側轉身向隨侍在旁的織田家諸將笑道:“你們,誰有信心的話也盡管去試試吧。做得到的人,我賞他珍藏唐物茶器〖星建盞天目〗!”
信忠盛氣淩人地斜望眾人幾眼,叫道:“父親大人,用不著叫其他人,〖唐人笠形南蠻兜〗我拿定了!”轉身大踏步走下高台,跨上愛馬,一溜煙跑出場去。
馬蹄翻飛,踢得演武場上黃沙滾滾。信忠有心炫耀,繞著場中連接跑了三圈,這才從馬鞍上取下長弓,放開韁繩彎弓搭箭,瞄也不瞄,‘咻’地一箭放出。‘奪’的一聲響過,果然正中靶心。箭尾的白色翎羽不住顫抖,四周的千餘人頓時同聲叫好。歡呼聲尚未停止,信忠趁勢再發第二箭,空中黑影一閃而逝,第二枝黑翎羽箭緊挨著第一枝命中,歡呼聲再起,卻疊加在第一次歡呼之上,聲勢更加驚人。信忠得意洋洋,向四周《馬迴眾》揮手致意,抽出第三枝紅翎羽箭搭在弦上射出,依舊是箭去如流星,可惜雖然同樣命中,箭枝卻沒能射在紅心中央,而是遠遠地插入了箭靶邊緣。這一下雖然不算失手,始終是美中不足。叫好的聲浪頓時弱了下來,還夾雜著不少‘哦’、‘呀’、‘唉’的歎息之聲。
不大不小出了個醜,信忠心裏麵很是不高興。他一把扔下弓箭,抄起朱槍大喊衝上前去,企圖把十個人形木樁全部擊倒。‘奪、奪、奪’連環三槍,三個人形木樁被銳利長槍刺成對穿,可是第四個木樁插在地上的方位卻十分別扭,讓騎在馬上的信忠無法回槍兼顧。他急中生智,反手倒拖著槍柄,用槍柄末端的尖銳處出擊,‘啪’的一聲過去,第四個木樁微微晃動,身上包裹著稻草的衣服已經被刺穿。調整好姿勢的信忠正想對第五個木樁發出攻擊,卻發覺眼前空空如也,原來馬已經跑過了頭。裁判官舉起小白旗,高聲喊道:“信忠少主,三發命中,刺中木樁四個~~~~!”
誇下海口卻又做不到,麵色變得難看之極的信忠,不服輸地一扯韁繩,正想回去再試一次,但看高台下忽然並肩跑出兩乘馬,爭先恐後地向演武場忠心馳騁而來。正是他的兩個弟弟信雄和信孝。兩匹百裏挑一的駿馬急速奔馳,不時還發生些小碰撞。看得場中眾人除了信長和信忠以外沒一個不擔心他們會不會墮馬。
幸好此事並未發生,馬至中途,兩人同時一聲呼哨,拉過馬頭分別向左右繞了半個圈子,立定馬匹,舉起弓箭向恰好位於二人中間的箭靶射去。兩箭並排著命中紅心,加起來的力度之猛,連箭靶本身也搖晃了一下。兄弟二人狠狠盯了對方一眼,第二度彎弓,箭矢呼嘯著飛出,準頭卻似乎有所偏差,竟然‘鏘’地一聲,在空中激烈地互相碰撞,擦出一蓬燦爛火花,雙雙力盡後跌落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