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的名字真是取對了,當真是智者寡言,三思而後語。
不知道為何我總想跟沈欽言說說話。
“這種魚味道不錯吧?”看著他幾分鍾把魚吃了個幹淨,隻剩下一排魚骨,我主動跟沈欽言搭話。
心裏有點忐忑,不知道他回不回答我。我認識的明星並不多,說到底隻有喬希寧一個。他是那種有了快樂巴不得全世界跟他一起分享的人,沈欽言絕不是此類。如果我不說話,肯定會冷場。
“是的。”沈欽言答了我一句,“味道很好。”
“這種魚叫小狗魚,隻長在十攝氏度以下的淡水中,”我說,“刺非常少,但個頭卻永遠長不大,幾年前我在阿拉斯加吃過一次,一直惦記到現在。”
他沒有搭話,卻靜靜側頭看著我。我一陣緊張,難道他嫌我話太多?
半晌後他開口,“你是喬希寧的助理?”
原來是問我這個,我鬆口氣,趕快回答:“是的,我叫杜梨。”
“哪兩個字?”
“木土杜,梨樹的梨。”
他點了點頭,說:“很好。
“我媽媽說她懷著我的時候特別喜歡吃梨,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他抿了抿嘴角,似乎無聲地微笑,細看卻又沒了,就像一個恍惚的夢。
我想他的名字真是取對了,當真是智者寡言,三思而後語。
說話間我的手機響起來,提示有郵件到。本來不想看,又怕有什麼要緊的事,於是頗無奈地翻開屏幕低頭查看郵件。郵件有兩封,一封是肖揚的郵件,通知我說今年的“代號”大會即將召開,問我是否參加。
第二封郵件是“Code”大會的邀請函,附贈一串SSL密碼和幾個關鍵詞,破譯掉這串密碼就是入場券。
所謂的“Code”大會,說白了就是黑客大會,全球頂尖的計算機高手的年度盛會,大家歡聚一堂進行交流。在此你可以看到縱橫二進製信息世界的各路神仙。
我看了那串密碼幾秒,不自覺手指發癢,略一遲疑,遠程控製家中的電腦開始破譯。隨後回了肖揚幾個字說“肯定要去”,又問他要不要一起訂機票。
抬起頭時,我看到沈欽言正看著我,而我的餐盤裏放著烤好的第二條魚,熱氣騰騰。
“我剛剛在發郵件,”我跟他解釋,“這條魚……沈先生,你吃吧。”
“我等一等。”他說。
雖然他話不多,但人真的不錯,沒趁我回郵件的時候吃掉那條魚。
下一秒郵件又到,肖揚說他來訂機票,我回複了一個字——“好”,就折回屏幕開始小口吃魚。
他坐在我身邊卻餐盤空空,我給他出主意,“不然,沈先生你等魚的時候可以去吃點其他的,旁邊扇貝也很好吃。這家酒店的食物真是不錯,比我去過的所有酒店都好。”
他靜靜聽我說話。
“但大家好像都不吃,真是可惜。”滿大廳都是端著酒杯推杯換盞的人,真正吃東西的人可不多,我搖頭感慨,“每次看到這麼多美味的食物浪費掉,總覺得很可惜。”
他“嗯”了一聲,“這種場合,是這樣的。”
對的,他這樣的場麵見得太多了,我正要開口說話,眼角的餘光卻瞄到安露朝我們走了過來,連忙跟沈欽言說:“安小姐過來了。”
他點頭,接過大廚遞來的烤魚。
“躲這麼遠做什麼?鄒導在找你呢。”
安露走近後拍一拍沈欽言的肩膀,用親昵的語氣略帶責備地說完這句,又別過視線看我,莫名地笑了一下,“你?”
她穿晚裝的樣子比平時的套裝更加姿容嫻雅,我連忙說:“安小姐。”
沈欽言回身站起,語氣溫和地跟她說:“她叫杜梨。”
“嗯嗯,我是喬希寧的助理。”
“喬希寧的助理啊,”她重複了這句,臉上浮起一絲不明所以的微妙笑紋,話卻是對著沈欽言說的,“怎麼,也是你朋友?”
我緊張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沈欽言沒看我,簡單道了句“是”,又說:“鄒導那邊,等我吃點東西就過去。”
“也好,”安露不置可否,抬起頭跟大廚道,“魚少抹辣椒,他胃不好。”
大廚則是畢恭畢敬地點了頭,“是,安小姐。”
安露姍姍離開後,我都沒怎麼反應過來,沈欽言說我是他朋友。
他低頭吃魚,側臉沉靜,眸子深得好像一口井,漆黑長密的睫毛微微上翹,在眼瞼下留下了淡淡的陰影。
很難相信他已經三十二歲了,那麼年輕,那麼俊美,每個側麵都是一幅畫,好像時間從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我小心翼翼地問:“沈先生,你說我是你的朋友?”
他側頭看我,表情裏什麼都看不出來,“你覺得不是?”
我連忙擺手,“不不,絕對不是的……我隻是,太受寵若驚。”
他靜了一瞬,又道:“我隻是演電影的普通人。”
“噢……”我呆呆地看著他。
說完他站起來,“我先走一步。”
我看著他端起餐盤送到餐具回收處,隨即往大廳中央走去,先和鄒小卿大導演說了幾句話,又側過身,和顧持鈞寒暄,怎麼看都是很得體的。
我想起那天在Max的演播室,他無聲無息讓我枕著他的肩膀睡覺——敏姐說他性格內斂,實際上卻並不難相處。
為了喬希寧有生以來第一部大熒幕作品,唱片公司讓他暫停了別的工作,每天不是去電影製作中心熟悉流程,就是關在酒店苦背劇本。
劇組本來要給他派一個用於聯係的專門助理的,但喬希寧拒絕了,說:“我家阿梨就夠了,一個頂倆。”於是硬給推了回去。所以我被敏姐下了命令,每天必須去看他一次。
當代希區柯克不是白叫的,這部電影延續了鄒大導演一直以來的風格,鏡頭數極多,有兩千個鏡頭——而喬希寧有三四百個鏡頭,出鏡率算是相當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