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也慢慢熟悉了,這些問題也能問出口:“你不忙嗎?怎麼還有時間天天在家做晚飯?我看到電視上有你的新廣告。”
“那是幾個月之前拍的。”
我老老實實地說:“我給喬希寧當助理的時候,他可忙得很。”
沈欽言眼裏露出些微笑意,“等他到了我這個年紀,就忙不起來了。”
“……你又不老,”我說,“那你也不接新片嗎?”
他一邊洗著餐具一邊搖頭,“對我來說,一兩年一部電影,就足夠了。”
“呃……”我欲言又止。並非不同意他的話,隻是我想到如果喬希寧隻能一年發一張唱片,敏姐一定會心碎大哭的。新人層出不窮,粉絲都喜新厭舊,明星不勤奮的話,很快就會被遺忘甚至淘汰。
“我隻是想歇一歇,”他揉了揉眉心,“我對賺錢也不是很執著,足夠用就好了。”
“遇到特別好的本子和導演呢?你會不會多接幾部戲?”
“《眾裏尋他》這樣的電影也不是每個演員都能遇到,可遇而不可求。”
原來他對《眾裏尋他》的評價這麼高,說得我很是向往。
“我當時跟著喬希寧的時候,在片場待了這麼久,但還不知道《眾裏尋他》這部電影的故事梗概呢,完全是雲裏霧裏。”
沈欽言略微一頓,抬眸看著我,“剪輯完成後有多場內部試映,我帶你去。”
“咦?”我睜大眼睛,“啊,我也沒有這麼著急……”
“看正式版的話,首映式也可以。”
“啊?”男主角帶我去看電影的首映,我覺得自己心跳加快,“那……會不會不太方便?”
“不會。”他回答得幹脆利落。“那就說定了。”
我眨眨眼,這就說定了?不對,我之前想說的不是這個問題啊!他做事從不顯山露水,但特別能牽著人的鼻子走。
不論如何,從第二天開始,我下班後倒是經常去他家。
和來我家時不一樣,沈欽言在家的時候都穿著舒服的便裝,看上去說不出的自在。或許是因為擔心我怕狗,他把哈利係得很好,別說狗,我連一根狗毛都沒看到過。隻有一次被哈利嚇了一跳。哈利正隔著窗戶衝我搖尾巴,眼珠子精光迸射,死死地盯著我,我雙腿開始發抖,幾欲奪路而逃。半晌後才想起還隔著道玻璃門。沈欽言也不說話,走到牆邊一把扯上了窗簾。
“哈利今年八歲了,我養了也有六年了。”
“咦?”
我沒想到他忽然跟我聊起這條大狗,以前他都不提,我自然也想不到問。
“作為狗來說,算是上了年紀的狗了。”
“嗯,是很老了。”
我雖然不喜歡包括狗在內的一切毛茸茸的寵物,但不等於不了解基本的動物常識。
他微微一笑,“我以前也沒有想過養狗,但拍了《地久天長》後,覺得單身男人養個寵物也不壞。”
單身?我睜圓眼,隨即想到,噢,是的,《地久天長》是他六年前的一部電影,那時候他的確是單身。我記得《地久天長》是部感人肺腑的愛情電影,講述了一個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故事中有隻小狗是貫穿全劇的線索。總之,這是個特別適合情人節的時候小情侶一起去看的電影,看到最後熱淚盈眶又覺得幸福不已。
“不覺得很麻煩嗎?”我說,“貓貓狗狗的,到底是寵物,平時看著可愛,可關鍵時候總給主人惹麻煩。比如上次你的電腦,就應該是被哈利弄壞的。”
“不麻煩,哈利很溫順。隻是有時候需要長期出門拍戲會不方便一點,”他說,“不能帶它去外景地,通常托付給朋友。”
我點點頭,下一秒忽然靈光一現,點點滴滴的線索貫穿起來,所謂醍醐灌頂不過如此——
啊,莫不是他已經接拍了新片,在他外出的時候,想把哈利托付給我?
這就完美地解釋了他為何要對我這麼好,給我做飯了!人隻有在有求於人的時候才會特別殷勤啊。若是他有別的請求,我當然會義不容辭地答應。但是,幫他養狗?養金魚還可以考慮,狗是我的大忌!
不行,絕對不行!
“不用那麼緊張,”他嘴角微揚,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打量了我兩秒,搖了搖頭,溫言道,“我不會讓你幫我養狗的。”
“啊,你怎麼知道我在想這個?”我臉一定紅得像猴子屁股一樣。
“你表情很豐富,這不難猜。”他說。
我的表情到底多豐富才會讓他第一時間就猜到我的想法啊!我紅著臉低下頭,埋頭苦吃。
直到我們開始收拾碗筷的時候,我才小心翼翼地撿起之前的話題。
“沈先生,你經常這樣嗎?”
“什麼?”
我把話問出來,“嗯,我是說,做飯給別人吃……”
“不經常。”
我心思紛亂如麻,停下了手中的活,把碟子放好。沈欽言把最後一隻盤子清洗幹淨,擦幹淨了手上的水珠,一邊放下卷起來的襯衣衣袖一邊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我。大抵是他家廚房光線明亮,我覺得他看我的視線也亮得驚人。
我有點疑惑,他那麼好的廚藝是從何處鍛煉出來的?
世界上有那麼一種人,做什麼事情都比別人好。
我深呼吸,“那麼,安小姐呢?”
“曾經她經常來我這裏蹭飯,”沈欽言頓了頓,“最近她事情較多,不太常來。”
“難怪這一兩周我沒看到她……”
“為什麼你認為她會來我這裏?”沈欽言看著我,仿佛我問了一個“太陽為什麼不落到地上來”之類的大問題。
“為什麼……”
我下意識地喃喃重複。在“她難道不是你女朋友?”這句話出口之前,他已經淡定沉穩地說出了後麵的話。
“她不是我女朋友,從來也不是。”
我呆了兩秒鍾。
“可是不都說……”
我在揣摩別人心理上著實不是優秀的人才,一時間也想不清楚他為什麼告訴我這麼私人的事情,但是……我心口微微一動。
“我知道娛樂新聞中是這麼說的,”沈欽言朝我走近一步,“實際情況是,我和安露是好朋友,我們有各自的生活,有時雖然交集,但從不涉及男女之間的感情。”
“我二十一歲開始拍電影,那時候是新人,安露幫我良多。你應該知道安露的家世。”沈欽言語氣平靜,仿佛說著別人的事情,他肢體語言不多,隻是偶爾會短暫地垂了眼眸,扇子似的眼睫毛輕輕一抖。
“噢,是,是的……”我腦子中就像有十麵大鼓在敲,轟隆隆一片,思緒全亂,說出來的話亦是結結巴巴,“嗯,我聽到敏姐……就是喬希寧的經紀人說過。”
“最開始,我和安露都需要一些新聞,於是順水推舟,放任記者們猜測。你當過喬希寧的助理,應該能夠理解。”
我有點混亂,但還是點點頭。
理解,那是當然的。
但我的大腦為什麼這麼迷糊?
“我和安露沒有否認過,但也從來沒有正麵承認。”沈欽言頓了頓,“年複一年,時間讓這則新聞變得盡人皆知。同時,也漸漸成了生活常態的一種,好像吃飯睡覺,也不會有人特地來關注我們。但也不能說我們無法澄清。隻是這麼長的時間中,我和她都沒有遇到什麼人,能讓我們願意主動澄清‘我們並非男女朋友’一事。”
也就是說,他和安露起始於友情,由各取所需產生了緋聞,然後維持現狀了多年。我想起喬希寧和宋亦涵,他們的交往也因為謠言而起,但卻有了意想不到的發展;而沈欽言和安露卻沒能發展。
“你的表情,”他手指輕輕敲了敲流理台,墨玉般的眼眸中光亮大盛,“懷疑我的話?”
“不,不是……”我艱難地開口。
準確說,我是震驚而不是懷疑。沈欽言這個人雖然不愛說話,但說的話有一句是一句,沒有確切消息時從不開空頭支票。我看過他那麼多新聞稿,對他來說,不想回答的問題可以一概用沉默和不置可否應付,一旦開口,都不是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