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黯然神傷(1 / 3)

他的臉有點模糊。我這才意識到,我居然在哭。我很多年沒有哭過了。我曾經認為,這個世界的大門對我敞開,沒有什麼可以難倒我,可現在的我,居然在哭。

大哥走後,我剛剛在電腦前坐下,就接到電話。沈欽言叫我:“阿梨,如果還沒睡的話,麻煩來我家一趟。你有鑰匙,自己直接進來。”

已經十二點了,他這時候叫我過去一定是有要緊事。我把鍵盤一扔,換了衣服就衝下了樓,小跑到了隔壁。沈家的前院停著輛梅賽德斯,我一眼就認出那是安露的車,一路找去,隻見一樓的客廳、樓道間和二樓的走廊都亮著燈。

因為幫沈欽言更新過安全係統的緣故,他家的每間房屋我都去過,雖然沒有刻意拜訪過,但我很清楚二樓的構造,現在亮著燈的是沈欽言的臥室,隱約的說話聲從屋子傳來。

“……我沒想到,我會落到這步田地……”

女人沙啞的聲音讓我一驚,放慢了腳步,踮著腳尖挪到了門口,悄悄往裏探望。

臥室燈光很亮,一切細節一覽無餘。沈欽言的臥室很大。我看到地上扔著精致的女式挎包和兩隻高跟鞋——一隻扔在門口,一隻歪躺在臥室的地毯上。安露坐在單人沙發裏,把臉埋在膝蓋中,輕輕說:“沈欽言,你娶我吧。”

——什麼?娶、娶她?

沈欽言沒有做聲,隻是走過去,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

安露揚起一張疲憊過度的臉,用夢遊般的視線盯著沈欽言,“當年,學姐出國前,托付我照看你。可沒想到,這十多年居然是你照顧我。男人就是占優勢,這十多年你居然一點都沒變,可我卻老了。”

沈欽言拿過茶幾上的水杯遞給她,溫言道:“你的酒實在喝得太多。”

安露怔了許久,在燈光下她的臉慘白一片,再也沒有電視上的光彩。她靜默了半晌,接過玻璃杯一仰頭,喝酒一樣把水喝得幹幹淨淨,“早知道當年應該聽學姐的話……我啊,到底是為什麼會錯過你這樣的好男人啊……”

沈欽言歎了口氣,“別說傻話了。”

“這麼多年過去,付出這麼多,居然什麼也沒得到。你說還有比我蠢的人嗎?你現在因為杜梨,也要離開我了是不是?”

沈欽言輕輕歎息,“你不用想太多,我不會離開你。”

我覺得熱血衝上了頭頂,可身體卻發冷,僵直在臥室的門口不能動彈。

我失去了時間意識,分不清是幾秒鍾之後還是幾分鍾之後,屋子裏的兩人先後留意到了我。

安露從膝蓋上抬起臉的時候,看到我,在說出任何話之前,就捂著嘴直接進了衛生間。沈欽言則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我,臉色忽然一變。

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形容我此時的心情,我呆了呆,麻木地轉了身要走。沈欽言大步走過來一把拉住我,雙臂猶如鐵箍,把我死死扣在懷裏。他抱住我的那一瞬間,我覺得我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委屈,酸楚就像井水那般,從心口開始泛濫,直接衝到我的喉嚨鼻尖。

我並非一開始就怕狗。

很小的時候,我家養過一條名叫“白獅”的薩摩耶犬,雪白雪白的,非常可愛,如毛球一樣。我跟著媽媽,很細心地照顧它,直到它從二十厘米長到五十厘米,由可愛變得矯健英勇。它從來都很喜歡我,老是圍著我打轉,十分貼心地蹭我的腿。冬天的時候,讓我抱著它暖和的身體取暖。可某一天,隻有我和它在家,我在電腦前廢寢忘食,忘記給它喂食,更不記得帶它出去散步。它在我身邊轉了半晌,忽然變了臉,衝著我的小腿肚咬了好大一口,生生撕下了半個手掌大的皮肉。我的腿頓時血流如注。

那時候我不過九歲,疼痛讓我眼前發黑,連聲慘叫。白獅咬了我之後用風一樣的速度跑下樓去,留我一個人坐在地上滿手是血,一邊哭一邊給媽媽打電話。

它很快被爸爸媽媽送走了。自那之後,我家裏沒有出現過任何寵物,連金魚都不養。人家說狗是最忠心的寵物,認準了主人就終身不再更改。我慘痛的親身經曆告訴我,這都是人們一相情願的說法。

我對它那麼好,可它一轉身就背叛了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對不起,別走,我可以解釋。”沈欽言的力氣大得驚人,不論我如何掙紮,他卻紋絲不動,仿佛腳生了根,長在了地上,“十秒鍾,給我十秒鍾。”

我覺得眼前有些模糊,解釋個屁,我才不想聽。

沈欽言鬆開了手臂,伸手撫著我的臉,一字一句道:“杜梨,我愛你。”

我不想滿臉是淚的時候聽到他的表白。

沈欽言伸手擦掉我的眼淚,說:“安露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她這麼多年沒有一絲逾越。她最近遇到了一些私人的煩心事,今天晚上喝醉,心情很糟。我讓你過來就是想讓你幫忙勸她。對不起。”

我仰著臉看著他的麵龐,他的臉有點模糊。我這才意識到,我居然在哭。我很多年沒有哭過了。我曾經認為,這個世界的大門對我敞開,沒有什麼可以難倒我,可現在的我,居然在哭。

“我跟你說過,我不喜歡說謊,即便我從事的是一個需要用大量謊言來粉飾的職業。但我沈欽言,從來沒有騙過你。安露從衛生間出來之後,你可以去問她。”

他的手停在我的臉上,額頭輕輕抵在我的額頭上。

“對不起。阿梨,對不起。”

他擁著我不知道過了多久,衛生間裏忽然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沈欽言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變了臉色,抓著我的手把我按在沙發上,“你等我一分鍾。”

他大跨步往浴室去了,我遲疑了一秒,猶豫地跟上,隻見安露光著腳靠牆癱坐著,一隻手撐在地磚上,竭力不讓自己完全癱在地上。她憔悴得匪夷所思,雙肩因哭泣而顫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隻被扯碎後又胡亂縫起來的布娃娃。衛生間裏全是濃鬱的酒氣,讓我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