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番外之Memories(3 / 3)

我曾經感慨地同林晉修說過,有時候真羨慕沈欽言。林晉修當時雖然沒直接回答我,但我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認同。

他跟我說,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很好,能遇到這麼完美的一個女孩。他用了足足十年,終於從過去的陰影裏走出來,找到了一個值得愛一輩子的人。對他而言,這種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他一定要好好把握,因此不能再扮演我的假男朋友了。

我當時真的想不到他會用這樣的感情去對待一個女人,一瞬間心情複雜得難以言說,酸甜苦辣都有。

我雖然不愛他,但也有小小的失落。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他那麼著迷?

後來我見到了杜梨,終於有了答案。

這個答案讓我認輸。

我自歎弗如。

阿爾卑斯山區,夏季是避暑的好地方,冬季則是世界上最美的滑雪聖地,雪道可以長達數百米,坡度極妙,滑翔而下,宛如在雲間飛行。

滑雪是一件需要技巧和天分的事情。我算是個中高手,沈欽言也不差,被我叫來的學姐和顧持鈞一家也相當不錯,因為他們都算是運動高手,並且年年都會來這裏滑雪。

最慘的是杜梨,她的樣子隻能用“可悲”二字來形容,沈欽言手把手地教,可她就是四肢笨拙,動作不協調,摔倒了不知道多少次,連顧家的三個孩子都不如,看得我們心驚肉跳。沈欽言則壓根不許她再挑戰下去,直接帶她去了休息室。

場地是我租的,我作為東道主也跟過去,跟她說:“算了吧,你先休息一下。”

她滿臉是雪,哭喪著臉看我,“安露姐,你怎麼什麼事情都能做好?許真姐也是……你們都是。”

她這時候很像小孩子,我安慰她,“我做不好的事情可多了。”

沈欽言拍打掉她身上的雪花,又好氣又好笑,“回去後我們找個滑雪場再練練。”

“再練也學不好了!”她悶悶地說,完全沉浸在沮喪中,“還是我提議來滑雪的……真丟臉。”

“有什麼關係?”沈欽言揉了揉她的小腿[摔青是不可能看到的。刪掉了。],“疼不疼?”

“疼!”

念叨完她就從包裏掏出了電腦,憤憤地打開了一款滑雪遊戲,小聲嘀咕著諸如“我真是除了會擺弄電腦什麼都不會了”之類的話。

我微笑,發脾氣和撒嬌都是二十幾歲的女孩子才有的特權。我不再打擾他們,坐纜車回到山頂。

雖然她在運動上笨拙了點,但是在各種意義上講,杜梨都很適合沈欽言。

嫁給明星自然有很多的負麵效應——比如上街會被人圍觀,吃飯會被人偷拍發到微博上去。我曾經采訪過一位獲得終生成就獎的著名影帝,問他一輩子是否有什麼遺憾的事情,他思考許久後苦笑著說:妻子和女兒從不跟他一起出門。

但所有問題在杜梨麵前都不是問題,她完全不是娛樂圈裏的人,也不愛出門,她所在的IT行業和影視圈八竿子打不著,自然活得快快樂樂。

作為演員,沈欽言自然少不了在電影裏和別的女人上演一段段感情戲。杜梨對電影興趣也不大,她的態度非常開明,她完全不介意電影裏的沈欽言和別人談情說愛。她曾經明確地告訴我:這隻是一份工作,根本無所謂。假戲真做的事情不可能發生在沈欽言身上,她非常有信心沈欽言不會變心。

她的自信是有道理的。我從來都認為,好演員多半有性格上的缺陷,並且越好的演員缺憾越大,如果說顧持鈞的缺點是自負和驕傲,沈欽言的缺點除了冷淡之外,就是在感情上的固執。

所以,對他們來說,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唯一的問題是杜梨的父親。據我所知,杜梨的父親起初對女兒和大明星交往並不讚成,但好在杜梨的母親對沈欽言格外滿意,完全站在杜梨的方陣裏,對他們的關係舉雙手支持。

所以最後,他們還是結婚了,一定還能在一起生活好幾十年。

我醒過來的時候覺得頭重腳輕,於是知道自己生病了。

我自詡是身體素質很好的那類人,沒想到在異國他鄉竟然生病了。到底是不適應這嚴寒的氣候。我給自己倒了杯熱水,裹著被子靠在床頭慢慢喝,第一次認真打量屋子裏奢侈的陳設——第一次發現,我真不應該訂這麼大的房間,實在太空了,空調的暖風根本不足以加熱這麼大的空間,我身體一陣陣地發冷,覺得目眩。自己會不會一直這樣一個人被關在房間裏,生、老、病、死,無人知道?

然後房門就被敲響,是沈欽言和杜梨。

今天的雪越發大了,他們也被困在酒店中,於是來找我去打球。

看著他們的臉,不知為何我微微笑了。嗬,原來我不會一個人默默病死。

不知道我的氣色究竟糟糕到了什麼程度,才能讓沈欽言臉色一變,馬上拿起電話要找醫生。我阻止了他,隻說吃藥就好。

於是沈欽言打電話給前台,請他們送來體溫計和醫藥箱。

杜梨坐在床沿,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安露姐,你一定是昨天去滑雪的時候受涼了。”

“有可能,”我微微笑著說,“我也沒想到瑞士的冬天這麼冷。”

“是啊,比靜海冷好多。”杜梨感慨地說,“安露姐,你以前沒來過嗎?”

其實我根本打不起精神,但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搖了頭做了回答,“沒有在冬天來過。”

“哦——”她歪著頭想了想,“安露姐你來的時候就應該告訴我們一聲,怎麼想到自己來呢?”

是啊,怎麼會想到自己獨自來的?

我不做聲,疲倦地搖了搖頭,伸手蓋住了眼睛。

可以說謊話,但是太累了,連說謊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欽言遞給我一杯溫水,用複雜的眼神看了我半晌。

我沒做聲,我知道他看出來了,也許更早就發現了。

他隻是沉默地轉過臉去,跟杜梨說:“有人在敲門,阿梨,去開門。”

我在酒店躺了兩天,感冒終於徹底痊愈了。

翻開日曆,假期也快結束了。助理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說某某要找我,某某欄目邀請我出席……諸如此類。

我提前離開瑞士,反正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臨走之前學姐開車送我去機場,我們在機場的咖啡店慢慢地喝咖啡。

“你一個人來瑞士的?”

離開的時候才問我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我心裏默默苦笑,學姐做顧太太太久了,學會顧持鈞那套迂回的問話方法,旁敲側擊地打聽我現在是否有伴。

“是一個人。”我麵色不改地回答。

去年和文清分開之後,我再也懶得去經營一段感情了。我為她付出的不算少,可得到的結果卻是利用和欺騙,光是想起來就讓人覺得沮喪。

“安露,我之前一直在猜測你怎麼會在這個時間來瑞士度假。這幾天我看了很多新聞後才知道,你的工作上似乎遇到了一些不順利,是嗎?”她很謹慎地說。

我彎起眼角笑了,“所謂的職業倦怠期,我也不能每分鍾都搬出女強人的形象啊。”

她一怔,半晌後笑著點了點頭。

“是我想得不太周到了。”她喟歎,“你太能幹了,我有時候就會忘記你也會累的。”

我心裏一酸,輕輕說:“不不,學姐我很高興你關心我。”

“總之,如果你不嫌我囉唆的話,我想說——”她頓了頓,微微揚起了臉,用一種長輩看孩子的目光瞧著我,“我能想象到你的工作有多累,你一個人太累的話,不妨找一個人陪著你。”

我怎麼會覺得她囉唆呢?我於是溫順地回答:“是的,我也這麼想。但這個人可遇而不可求。”

她給自己的杯子加了水。

“還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她認真地說,“小竹也已經上小學了。所以我想,年後,我打算出去工作了。”

我喜悅而急切地說:“真是太好了!”

學姐莞爾,“你倒是比我還高興。”

我真心為她感到高興。

“學姐打算做什麼工作?”

她說:“一家銀行有一個實習的職位,我想去試試看。”

我連連點頭,“不錯!”

她做什麼工作都不要緊,隻要能走出家庭,麵向社會就是往好的方向轉變。

她被套牢在家庭裏已經太多年了,以我的淺見,這是一段足以磨滅靈性的時間。最好的年華獻給了丈夫和孩子,自己卻什麼都沒剩下。想起Max最近大紅大紫的一部電視劇,說的是三十五歲的女主角和家財萬貫的老公離了婚,再次走向社會重新學習的故事。

廣播裏響起了催促登機的聲音。

我起身,她抱住了我,輕輕拍著我的肩膀。

“安露,我每次看到你在電視上那神采奕奕的樣子,都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努力一下,不能一輩子都被局限在家庭中。”她在我耳邊輕聲說,“謝謝你給我的動力。”

我走進登機口。

陽光從候機大廳的玻璃幕牆透過來,灑在我的腳下。我拖著行李大步走進那片燦爛的陽光中。迎著明亮的光線,我的眼淚決堤而下,怎麼也止不住。

若說在社會上,存在一種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人,大概就是娛樂圈的名人了。他們是每個人心中的過客,帶著一圈浮華的光影,卻幾乎不能在別人心中留下什麼。他們認識了很多的人,可真正能夠促膝談心的卻越發稀少。

我坐在飛機上,視線一直停留在窗外。俯瞰地麵,這座城市離我越來越遠,就像廣袤大地上的一盆精致的盆景。我搜尋著一切可以辨認的目標,街道、教堂、車輛——芸芸眾生,來來往往,勞勞碌碌,普普通通,卻搭建起了碩大的舞台。

我知道,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平凡的人,真正誌得意滿功成名就的畢竟不多。

所以我真的很幸運。沒有得到的固然很多,但已經擁有的,就絕對不能放棄。

我的工作,讓我得到了眾人的肯定和喜歡,也是我存在的意義。

忽然聽到有人叫我,“請……請問,您是安露小姐?”

我緩緩地側過頭。

我的鄰座是個年輕的女孩,她有著秀氣的眉眼,神色靦腆,很緊張,連擱在扶手上的雙手都在微微地顫抖。她怯生生卻滿眼興奮地看著我,“安小姐,我非常喜歡您和您的節目。我……我真是太意外了,沒想到能在飛機上看到您……”

往常,我對粉絲總是客氣而疏離,而此時我卻微微笑了笑,輕輕頷首。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