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番外之Memories(2 / 3)

這些年我來過瑞士多次,見證了他們住房上的變遷。

他們剛到瑞士的時候,大概經濟上有些困難,因此都在顧家住著。我每次上門都不好意思多打擾,總是和學姐約在外麵見麵;後來他們的經濟條件略微寬裕,就租了屋子搬出去;直到小女兒出生後他們才買了這棟房子。

我去的時候,學姐正在準備新年大餐,顧持鈞則盡著一個好父親的責任,陪著幾個孩子裝飾聖誕樹。

我送出了禮物,孩子們很開心——我每年至少會到瑞士兩次,幾乎每次都會來拜訪學姐一家人。因為我幽默且出手大方,對顧家的三個孩子幾乎是溺愛,所以他們都非常喜歡我,雙胞胎會特別興奮地說“安阿姨你最好了”,顧竹則會親熱地叫我“幹媽”。我這輩子,大概是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聽到這樣的話隻覺得喜悅。

顧持鈞微笑著跟我道謝,天氣太冷,說話時他嗬出了白霧。

“安露,多謝。”

“不客氣。”

他留下孩子們在院子裏玩,帶我走進客廳。屋子裏暖氣很足,我長長呼出一口氣,脫下了外套,搭在手臂上。

我說:“這個時候上門拜訪,真是打擾了。”

顧持鈞為我倒了杯熱咖啡,“過新年當然要人多才熱鬧。你不忙的話,就在瑞士多玩幾天再回去,多陪陪許真。”

我笑,“我就是這麼打算的,顧先生你可不要嫌我待久了。”

他微微一笑,“怎麼會。”

顧持鈞有個很厲害的本領,就是總能讓人覺得他臉上的微笑是自然地從眼睛裏流露出來的,看上去非常真誠。但他心裏究竟想什麼,我一次都沒真正看透過。

到底是曾經的影帝啊。

他是學姐的丈夫,也比我年長得多,加上其在電影圈的地位,我從來都是畢恭畢敬地叫他“顧先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覺自己可能有點畏懼顧持鈞。

他當演員的時候是個相當有智慧的演員,現在改行當起大學老師也是個智慧的老師。我從不覺得能用“聰明”這個詞來形容他,聰明是一個淺顯而浮躁的詞語,隻能說明某個人某方麵的特質。而智慧,則是聰明經過了生活的沉澱結出的果實。他還在電影圈時,錦衣玉食的生活他也有過,離開之後,粗茶淡飯的生活卻也一樣甘之若飴——這就是智慧的體現,而絕非聰明。

智慧讓他的一雙眼睛洞若觀火,讓他觀察著這個世界的同時卻總是保持著理智。唯一一件讓他全部心神都貫注其中的事情,恐怕就是和學姐的那場戀愛了。這一段戀愛現在還作為傳奇被人談論。整個故事中,顧持鈞付出得很多——簡直是愛江山更愛美人的現實版,二選一的艱難抉擇。

人們對這件逸聞津津樂道,卻很少有人知道顧持鈞做出這個決定需要做多少的心理建築。

不付出就取得勝利是不可能的。因為顧持鈞的對手不是別人,是林晉修。

我放下大衣,去廚房看學姐做飯。

廚房很暖和,爐子上放著蒸鍋和高壓鍋,烤箱裏也有香氣溢出。我靠在廚房的小茶幾前,端著熱茶問她:“學姐,你怎麼知道我在瑞士?”

“我想祝你新年快樂,”許真解釋,“但你的手機不通,所以我打了電話給你的助理,她告訴我你的新手機號。我還很驚訝,你從沒在冬天來過瑞士。”

“臨時起意,”我解釋,“我也覺得自己此行太隨性了。”

她看我一眼,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但終究沒選在這個時候,隻用堅定的語氣說:“總之,就在我家過年吧。”

我說:“好啊。”

晚上我和他們在一起吃飯,照理說我一個外人和顧家五口人在一起吃飯,應該會覺得拘束,但顧家在待客上有一種很奇妙的本領,根本不會讓你覺得自己是“多餘”或“外來”的。並且,我在某些時候也是特別能融入環境的人。

餐桌上的我們聊著時下最新鮮的話題,說著教育孩子的經驗,再閑談一些我們都熟知的人的消息。

比如沈欽言和杜梨。

他們倆在三個月之前拿了結婚證,辦了一場完美的結婚典禮。我當時也在場,所以現在可以用幽默的口吻複述著婚宴現場的細節,譬如緊張過頭鬧出不少笑話的杜梨,比如忙得找不到北的沈欽言,還有杜梨那位相當幽默的母親。

“小竹當時病了,我沒能回國,真可惜不能在現場看呢。”學姐用一種遺憾的語氣說。

雖然沒能回去,他們也送了份大禮。

顧持鈞微微一挑眉梢,問我:“婚禮來了多少人?新聞上沒看到。”

“三百多人,主要是杜家的親戚朋友,沈家的也有一些。圈內人比較少,所以新聞不多。”

學姐一驚,“沈欽言的爸媽來了?”

“是的。”我說,“他們撐了全場,不容易。”

學姐眼角一彎,笑著歎息道:“對沈家人來說,也是進步了啊。”

“對,我當時也這麼想。”

吃過飯後顧持鈞帶著孩子們出去放煙火,我和許真坐在客廳裏,慢慢地拆著茶幾上的禮物和明信片,這些大都是國內寄來的。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最大的包裹——不出意料,是林晉修寄來的。

他啊,真是什麼時候都要彰顯存在感的人呢。我忍不住揚起了嘴角,無聲地笑了起來。

認識學姐的時候我已經決定了人生的方向,決定放棄進入家庭企業,轉而做一些更受到人們關注的事業。我對繼承安氏毫無興趣,也不認為自己有姑姑的交際手腕,更不會因為自己不喜歡的事業而和姑姑起爭執。

我曾經看過不少心理學專著,心理學家分析說:願意常常出現在鏡頭前的人,多半是渴望別人注視的人。至少我是因為渴望得到別人的注視而走向了熒幕前,成為了一名主持人,我足夠機敏,能活躍氣氛,且善於察言觀色,喜歡那種掌控全場的成就感。

為了實現我的目標,我努力和林晉修搞好關係。

安家和林家的關係也算是源遠流長。我從小就認識他了,雖然遠談不上熟悉。姑姑掌握權柄之後,我和林晉修接觸的機會一下子多了起來。我知道他的聰明、敏銳絕非一般世家子弟可比。

我和林晉修年齡相仿。他對我很親切,場麵上的禮貌從來不缺,每年我生日時他會送禮物給我,也偶爾會邀請我出席一些私密的聚會。

林晉修在外麵名聲並不壞,唯一的問題是他總是更換女伴——我雖然說不上喜歡他,但如果他對我提出什麼要求,我也不會拒絕。我長相並不差,氣質自認為也還好,至少肯定高於他身邊女伴的平均水準,但他對我好像沒有興趣,從來也沒有表示過什麼,所以有一度我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失望還是慶幸。

奇妙的是,他的女伴雖多,但男女關係並不混亂,真正發展到男女朋友程度的,則一個都沒有。他的心中有一把精確的直尺,總是準確地測量出與她們之間應該保持的距離,在所謂的上流社會圈裏連個像樣的緋聞都沒有。

後來我才明白,他隻是純粹享受那種被人崇拜和喜愛的感覺。

他高高在上,宛如一個帝王,微笑著觀看著一枚枚獻祭上來的少女心。這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並且很有意義。

所以他跟我一直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因為我們是一類人,大家都是心機深沉的那類,很快就知道對方要什麼,可以愉快地做交易。

在林晉修看來,我功利心太強,並不夠純粹。

我看過榮格的書,他將人的原型人格分為四種:麵具、陰影、阿尼瑪和阿尼姆斯,還有一種,自性。而人格麵具,是一個人個性的最外層,它掩飾著真正的自我,與社會學上“角色扮演”這一概念有些類似,意指一個人的行為在於投合別人對他的期望。林晉修就明顯是那種人格麵具遠超其他人格的人,他的假麵具比真正的他還要真實。

所以我沒想到林晉修會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

許真在他心中的地位很特殊,我一開始就察覺到了。

絕大多數人都以為,我是因為林晉修而結識了許真——我敢說,包括學姐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隻有我自己清楚,我和許真的結交完全和林晉修一點關係都沒有。

林晉修知道我和許真關係親密後,居然罕見地皺起了眉頭,旁敲側擊地警告我,言下之意是不許我在許真麵前說些“沒用的事情”。總是戴著麵具的林晉修何嚐對一個人這麼上心過?我曾經惡趣味地想,這難得的真情流露,大概算得上是他“本我”的體現吧。

之前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我有幸一直旁觀著,也不由得感慨命運弄人。

林晉修這個人,算不上冷漠,其實他有時候相當寬容,隻是他的感情有限,就像一瓶水,所有的感情都給了許真,也沒什麼分量給別人了。

許真對林晉修來說,早已經成為一個不能忘懷的符號。

新年的第三天,我在酒店遇到了沈欽言和杜梨。因為剛剛結婚的關係,他們看上去是滿麵春風——和寒冷的歐洲頗不協調。於是我心想,和電視劇一樣啊,所有的關係人都聚集在一起了。

我跟沈欽言開玩笑,“大冷天的來瑞士度蜜月?”

他說:“阿梨說想要滑雪,所以就來了。”

沈欽言對杜梨,真是寵愛到了極點。

杜梨看到我,開心地說:“安露姐,你也在瑞士?”

我沒有告訴他們我一個人來了瑞士。

“那我們去滑雪吧!”

我不回答,先看向沈欽言。杜梨心機全無,也許不知道在新婚旅行的時候,多我這樣一個外人不好。

沈欽言對我搖搖頭,歡迎我加入滑雪軍團,“不介意的話,一起去?”

有必要介紹一下我前男友的現任妻子杜梨。

杜梨這個女孩子,可謂最幸福的那一類女孩,生活得讓人羨慕。她模樣可愛,娃娃臉,大眼睛,看上去不超過二十歲。她家境優越,家庭關係和諧,長相也足夠可愛,還有個天才的腦袋。

美麗、金錢、天賦,她一樣也不缺,因此她能夠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在寵愛和關懷的環境中長大,本可能會變成一個嬌蠻的女孩。可能是因為家教好,又或者會養成嬌蠻習性的時間裏她都沉浸在電腦世界中,所以她的性格是天真而不是嬌蠻。

對,就是天真。

屬於天才的天真。

我想,就是因為那股天真勁兒,沈欽言才會愛上她。杜梨身上那種單純的氣質,讓她在結婚後依然毫無為人妻子的自覺性,連樣子都沒有。她甚至還挎著那個大包——裏頭裝著她的電腦等一係列電子產品,走到哪裏背到哪裏,絕不假手於人。

她坐在電腦前很厲害,而在生活中卻又遠不如網上那麼精明。她縱橫的地方不是物理,不是數學,而是網絡。網絡世界的深邃完全不遜於現實生活,所以她有個天才的腦袋的同時,並非完全不知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