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茴笑,不由輕歎,“一轉眼,這些都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張小曼挽著好友的手,說,“那時候,我還沒有現在的眉生大呢。”
寧茴點點頭,“嗯。那年你16歲生日,欒傾待拉著我和傾山,在老宅門外種了滿牆角的茱萸花。”
張小曼16歲那一年,欒傾待已經是情感躁動的小夥子了。
他想向張小曼告白,但性子又太急躁,那滿屋牆的茱萸花要種到什麼時候去呢?所以他惟有請欒傾山和寧茴幫忙。
張小曼為了等欒傾待為她慶祝生日,推卻了所有朋友的邀約,也不讓鄭溫娟為她準備家宴。她坐在自己的房間裏,一邊安靜地做著繁重的功課,一邊等待著欒傾待的出現。
張小曼將心中所有的情緒起伏都安妥地藏進了韶光玉顏之中。
後來呢?
後來,這位欒傾待先生,因為與朋友打籃球鬥牛,竟將心上人的生日全然拋到了腦後。
欒傾待並不知道,如果他那天沒有去鬥牛,如果他那天晚上來找張小曼。哪怕他沒有種下那滿牆的茱萸,哪怕彼時他的臉上還有些許坑窪殘留的青春痘印,哪怕他什麼都禮物都沒有為張小曼準備。
隻要他出現,張小曼不用欒傾待開口,她會自己問上他一句:“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呢?”
欒傾待與張小曼都不曾想到:一次過錯,錯失的卻竟然是彼此的一生。
第二天一早,欒傾待心知自己犯錯,天未亮就守在張家樓下,好不容易等到張小曼出現,他飛快走到她麵前,手中握著幾隻已然凋零的紅色玫瑰,“小曼,我錯了。”
欒傾待要不是手裏握著那幾朵全然沒有誠意的殘破玫瑰,張小曼還不會那麼生氣。她記得她當時望著欒傾待,輕聲說,“你沒有對我做錯什麼啊。”
“我忘了你的生日,我……”
張小曼心中憋著氣,臉上卻笑得全然雲淡風輕,“沒關係,我又不是你的誰,忘了生日也沒什麼。”
往事闌珊,張小曼從斑駁回憶中回神,望著病床上再不複年輕模樣的欒傾待。她說,“這滿目冬寒,究竟是在為了等誰而春呢?”
曾經,被張小曼在心中畫滿了春色滿園的舊時光裏,最能令她感到溫暖的,便是欒傾待灑落在陽光下那一串串肆無忌憚的朗聲大笑。
如今,枯樹滿枝,茱萸花落的落,散的散。記憶中的溫暖,被現實結成了寒涼的冰霜。
還有,曾經那個開口便是笑聲,滿目皆是溫情的男子,因為愛她,已經是麵目全非。
顧鴻華在醫院找到張小曼的時候,她並沒有在手術室外。她坐在醫院外的院子裏,悄然無聲。
顧鴻華走到她麵前,對張小曼說,“外麵冷,回家吧。”
張小曼抬頭看向他,在極短暫的恍惚之後,她終於看清楚了男人的模樣。嗯,是了,這是她同床異夢了17年的男人。他還是她女兒的父親。
張小曼對顧鴻華說,“因為你,我在榮城早已經沒有家了。”
女子極輕的話語間彌散了滿滿的疲倦和無力,她對顧鴻華說,“人到四十,我們還能有多少個18年呢?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