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下邳,街上看不到任何行人,各個街角的盡頭隻有或五或十的駐防士兵,也都全部躲在就近的屋簷下休息。鄧陽的跑動無疑驚動了太多人,一些軍士從躲雨的位置探出身子查探,看見了他身上鬥篷下若隱若現的羽林軍獨有的亮紅色鐵鎧,便又放心地縮回去。就是這樣一路上的孤寂,行程才顯得越加地漫長,仿佛過了很久,鄧陽的身影才抵達城西白門樓。
“什麼人?”守城的士兵忠於職守,在雨中仍然看守著城門內側,忽然見到鄧陽一人披著鬥篷跑來,警惕地進行盤問,這時才終於看清鄧陽裏麵穿的衣甲:“我好像見過你,原來是羽林騎的兄弟,來找呂將軍?”
“對,原羽林軍騎兵伍長,現為下邳府邸護衛隊長鄧陽,有急事要見呂將軍。”
“呂將軍正在樓上休息,他一夜沒睡,事情有多緊急,可否讓我進行轉達?”士兵有點為難。
“既然這樣……”鄧陽想到需要先印證一件事情:“這件事情關係全城全軍的安危……侯成將軍今天是否來過?”
“侯將軍的確來過,不過打了個招呼後就去了一趟馬廄。”守門士兵如實回答。
“什麼?馬廄在哪裏,快帶我去!”
“啊?”雖然士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鄧陽冒雨而來,又打聽侯成的去向,看起來要發生什麼大事,忙招呼其他兄弟緊守城門,領著鄧陽去馬廄。
兩人到了馬廄,鄧陽一眼看去已經沒有赤兔,心想壞了,不過還是要找養馬人問清楚情況:“嘿,是誰在喂馬?出來說話。”
在馬棚下有幾個人應了聲,領頭的養馬官是位老者,向兩人揮了揮手,起身帶著草帽走進雨中:“這裏我負責,兩位什麼事?”
“赤兔哪兒去了?”
“赤兔?之前侯將軍來過,不是說呂將軍要馬,讓他來取走了嗎?”
“呂將軍一直在城樓上,侯將軍也沒返回過城門附近。”守城士兵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與養馬官一對質,大家都意識到出了問題。
老者張大嘴巴,聲音有些發顫:“我就說怎麼會有將軍親自來給呂將軍牽馬,我馬上清點剩下的軍馬,小夥子你們腿腳好,趕緊報告呂將軍。”
“好,我們趕緊走。”鄧陽招呼著和他一起過來的士兵立即返回。
兩人走到城門下,鄧陽覺得此事更應該先通報高順,從他的腦海裏,隻能搜索出這一個最能信任的將軍,當年平定郝萌的叛亂全靠高順。這一次,鄧陽以為可以與上次事情用同樣的方式得到解決:“你上去找呂將軍,我去通報高順將軍做好準備。”
“好,分頭走。”士兵說完轉身急匆匆上了樓,鄧陽轉向另一個方向。
在陳宮府,冷冽和石頭請示的同時,被冷冽派去查魏續的人也急匆匆地返回報告。
“下去吧……”說話的是書案旁的陳宮。
冷冽還有些猶豫:“大人還有其他安排嗎?”
“沒有,讓我靜靜……”
“是。”冷冽起身,悄悄地消失在門廊影裏。
事實上,冷冽並沒有離開,他覺得陳宮應該很快就命令,所以人也是站在房間裏燈光觸不到的支柱背後,靜靜地等待。
陳宮等冷冽走後,拿著案上的簡牘故作鎮定地看了兩下,都是些前些日子的內容,看上去一片下邳固若金湯的報告,再回想一下最近的報告,他覺得自己如果走出府上去看,用不了幾個時辰,四麵就應該是曹軍的旗幟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這是陳宮的總結,也是陳宮的哀歎。
本來很多事情在陳宮的考慮之內,除了魏續變心的速度。下邳城中的確有股暗流,部分事情也超出了掌控,比如曹翎的叛變可能,比如張弘帶走陳登家眷。然而這些都不能左右大局,也許會損失幾個重要情報人員,也許會損失重要情報。但現在大家困守下邳城,是在絕路上用最後的軍事力量硬碰硬。而且如今已是冬季,即使用水淹城,隻要翻過年就無大礙。退一萬步講,哪怕最後真的彈盡糧絕,隻要有人站出來襲擊曹操的後方,張繡也好,劉表也好,他們就還能苟延殘喘。
實際上,魏續等人從圍城之日起就已經在做所有的準備,成廉的戰死給他們更多的思索,他們是追隨呂布多年的幕將,魏續又是呂布的親戚,他們不怕戰鬥,卻不想這樣死去,便都做著兩手準備。能戰則奮力死戰,城破則全軍皆降。
“冷冽。”陳宮看向四周,感覺冷冽應該還沒走。
“大人,屬下在。”冷冽從柱子後麵轉了出來,低頭應聲。
“盡最後的職責吧,去陷陣營,查曹翎。”
“冷冽萬死不辭。”
“等一切都結束,所有人全部解散,各自到一安定的地方做普通百姓。”
冷冽沒動,他不相信陳宮就這樣放棄了一切:“大人……”
“按命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