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緒一直送到陸審言家樓下,猶豫了一下還是從陸審言手裏拿過行李箱,對陸審言說到:
“帶路,我幫你拿上去。”
陸審言輕輕勾起嘴角,也沒逞強拒絕,拉起溫緒的手,帶著她往樓上走。
這是溫緒第一次來陸審言家裏,推開門的那一刻,溫緒的第一感覺就是簡單,沒有什麼溫馨的裝飾,家具是再簡潔不過的風格,甚至屋子看上去都是空蕩蕩的,陸審言替溫緒拿了拖鞋放在她麵前,說到:
“隻有男士拖鞋,這雙我沒穿過幾次,你湊合一下。”
溫緒換了鞋,推著行李箱走進屋內,陸審言也跟在溫緒身後進了屋。溫緒環顧四周,木調的家具和裝修,和陸審言身上的氣味一樣,隻是看著清冷,少了些溫暖的感覺,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陸審言,問到:
“怎麼不見阿姨,你當初留在這裏不是就是為了照顧阿姨嗎?”
陸審言眼神暗了暗,唇邊的笑意也收了回去,像秋日突然就暗掉的天空,他沉默片刻,還是聲音低沉地回答到:
“溫緒,我媽她,已經去世了。”
陸審言記得,爸爸去世後,大抵是思念成疾,媽媽的身體一直就不太好。
後來他們一起去父親墓前看了,同父親講了好多話。
陸審言記得,那天母親摸著他的頭,同父親講了許多,大多數都是關於他。審言過十八歲生日了,審言考上警校了,審言的隊長今天又誇他了。審言要成為和你一樣優秀的警察了。
陸審言在旁邊聽得眼眶泛紅,低下頭又看見母親眼角一路蔓延開的皺紋以及頭頂掩蓋了歲月的白發,他心裏像浸了艾草一樣直發苦。可他又為母親感到高興,她曾經幸福過,然後大半生都沉溺在失去丈夫的痛苦裏無法自拔,如今,她在父親的墓前絮絮叨叨,掛著淚,可臉上也是真正釋然的笑意,她能放下了。
那個時候陸審言以為,他能陪著母親幸福地走完後半生,可大四那年,母親突然腹痛暈倒在家,他把母親送到醫院,然後醫院診斷書上“胰腺癌”三個字刺得他眼睛生痛。
他考警校,當警察,就是為了保護想保護的人,可是在疾病麵前,他什麼都做不了,他隻能看著母親一點一點被疾病吞噬。
母親走的前一天,拉著他的手同他講她好像看到父親了,他看著母親躺在病床上,整個人瘦得不成形的樣子,他伏在母親肩頭,輕輕地同她講:
“媽,你要是真的想爸爸了,就去見見他吧。”
母親走了,對陸審言而言,他就是真正的沒有親人了,他沒有家了。那個時候他正值大四,忙著考核,給母親治病又欠下許多債,於是他一邊忙著畢業一邊打工還債,再加上平時還有高強度的訓練,他把自己累得沒有時間備傷,也沒有時間去想念,一直到把自己累進醫院。
他隻是怕,一旦停下來,他就沒有再走下去的勇氣了。
那段時間對陸審言而言是暗無天日的,他好像回到了父親剛走的那段日子,躺在徹骨的冬夜裏,積雪一點一點蓋下來,他伸出手,想有人能拉他一把,可抬眼卻隻看見一片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