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齊來客(1 / 2)

蘇啟來自北齊一小村落,也時常聽村中長輩議論些大人物,全不知其中利害,聽得長須人講得精彩,正自思考著這“狗賊”劉冉,熊捱,齊正顏都是何等人物。堂中之人卻哪敢再聽。雖是升鬥小民,卻也常年居在這杭州城中,大丞相熊捱的厲害誰人不知?這長須人怕是性命難保,莫要連累了自己才好。隻一瞬間,一屋子人竟蜂擁而出,竟走個精光。

正當此時,店內掌櫃也從內堂匆匆而來,口中叫道:“莫講了,莫要講了,壯士!爹爹!爺爺!莫要講了!”

隻見肥胖掌櫃大汗淋漓,五官扭曲在一起,哭喪個臉,眼看就要給這長須人跪下了。

長須人但見空曠的大堂,悵然一歎,一臉落寞蕭索之意,也不說話,徑自舉步向門外行去。掌櫃眼看要送走這尊活閻王,剛要鬆口氣,隻聽一人高聲喝道:

“且慢!這位仁兄講得精彩,再說一段如何?”

蘇啟身側那年輕人起身向長須人拱手道。

蘇啟初來吳越,對吳越朝中之事哪裏知道許多?從前隻知道有個吳越國而已,這時正聽得興起,雖不知為何眾人一哄而散,卻不想長須人就此離去,也附和道:

“正是,先生講得未盡興,怎生便要去了?”

那年輕男子見蘇啟並未離去,此時又出言相勸,驚“咦”一聲,其兄長也目露激賞之色。隻道這少年膽色非常,哪知卻是鄉下“土鱉”,不知利害?

長須人原本背對此桌,此時見東南角還有三人在座,心中大慰。目光所及,當先一人月白長衫,其後二人青衣短扮,三人雖然形容各異,卻都俊逸非凡。長須人哈哈大笑,快步行來,也不客氣,尋了張椅子便自坐下。

隻見長須人自斟了杯茶水,一飲而盡。然後笑言道:“在下趙良嶽,平添禦前金吾大將軍。隻可惜兵敗睦州,無顏歸朝,又有國賊熊捱亂政,在下流落市井坊間,結識諸位忠良,真乃幸事!”

蘇啟被人叫做忠良,心中不由得一陣竊喜,卻不知為何緣由。

肥胖掌櫃正一臉苦相追來,忽然聽得自己圖便宜青來的“講史客”說出這番話來,驚得眼角抽搐,僵立當場,竟如泥塑一般,一動不動了。

蘇啟身側年輕男子手指微顫指著趙良嶽,上下比劃了兩下,驚道:“金吾大將軍?禦前統領?”

金吾本為龍之九子中的一個。大梁時,以青銅鑄金吾為儀仗,皇帝身前侍衛所擎,故而叫作“執金吾”。到後來,多將禦前統領稱作“金吾大將軍”。

這趙良嶽本是禦前統領,就是隨少宗錢嗣出征的禦林軍統領。如今熊捱亂政,入主京城,這禦林軍自然要掌握於手中,而禦林軍大部都隨先帝出征,全軍覆沒了,留下的老弱病殘,又被熊捱分化拉攏,安插親信,再和自己的邊軍整編,禦林軍已非昔日舊部。趙良嶽回得杭州,卻發現自家老小以為自己戰死,賣了家產,全都回了四川老家。趙良嶽也不願向熊捱低頭,故而隻在杭州遊蕩,講史為生。近日茶樓之中,人多熱鬧,趙良嶽不知不覺間竟然大罵熊捱,一舒胸氣。

年長男子發覺弟弟失態,瞪了弟弟一眼,肅然道:“在下韋灝,這位是舍弟韋之賢。舍弟多有冒昧,請勿見怪。”

趙良嶽聽聞二人姓“韋”,不由麵容一窒,乃問道:“韋……二位可是江南東道韋氏族人?”

韋氏一姓乃是江南大閥,人丁興旺。雖尚書令韋彬被熊捱誅了九族,可韋姓之人不下萬餘,又如何誅得盡?

韋灝答道:“正是!”

趙良嶽聽聞是韋相族人,惋惜歎道:“韋丞相一世忠良,竟被熊捱老賊誅了九族,實在是……唉!二位未受牽連吧?”

想及一族六百於口慘遭屠戮,韋之賢眼眶之中隱有淚水,韋灝也苦澀難言。

片刻之後,韋灝泠然答道:“昔年舍弟體弱多病,家父送之往正一道張天師處,休習養生靜氣之法。時近新年,在下受父命去接舍弟。狗賊熊捱發難之時,恰逢我兄弟二人在外,未受什麼牽連。”

趙良嶽聽得二人逃難在外,才未受牽連,心中一動,已經了然。起身拱手道:

“原來二位公子竟是韋相族人!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