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夕陽下的騎兵與和尚(1 / 3)

黃昏時分,金國的騎兵還在城外,他們嚴陣以待站在城門外一箭之地,整齊的軍陣下難掩的肅殺之意直撲玉州城。這時,城門開了。

金國的騎兵們有些躍躍欲試,眼中撲騰著灼熱的戰意。等待著頭領發出進攻的命令。

城門又關上了。

他們有些失望,但又有些疑惑,疑惑的看著城門外那個孤零零的身影。

李青一個人,踩在被夕陽染成一片金色的沙礫之上,雙手合什,朝對麵的金國騎兵陣營中走去。

城牆上,肖恩與所有的軍士都在看著,在他們的注目下,李青走到了金國騎兵頭領的麵前。他摘下鬥笠,露出光禿禿的頭和九個被夕陽染成金色的戒疤。

金國將軍站在陣前壓陣,他與李青和尚距離最近,二人四目相對,過了好久,城牆上的人依然沒有看到任何一方有所行動。

李青和尚宣了聲佛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金國將軍沒有說話,他看著眼前臉龐清秀的李青和尚,眼神渙散,思緒已然飄至遠方,飄出了時間與空間的束縛。

十三年前的冬季。在一戶普通的農莊內,一個少年用一根齊眉哨棒挑著包袱,走出了農莊。

地麵堆著厚厚的雪,寒風夾著雪花飄在少年頭頂和衣服上麵。他所踩過的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

剛出農莊外,少年想回頭再看這個被雪花裹成白色的農莊,還有那牲口棚下經常馱著他與父親去趕集的老黃牛與那愛搶老黃牛過冬草料的黑毛驢。

他回過頭去,看到了農莊、老黃牛和黑毛驢,也看到了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和慈祥的娘親。二人站在屋簷下,看著他的背影。

戴著虎皮帽的弟弟踏著白雪追上少年,問道:“哥,你去哪裏?”

少年朝弟弟露出一副真摯的笑容,“我去找大舅,讓他教我當商人,等賺夠了錢就在臨安府買套大房子,然後接你和娘親過來住。”

弟弟一臉稚氣的望著哥哥,“爹呢?”

“爹?”少年一楞,旋即朝農莊內看去,他本想說:管他的。不過看到弟弟天真的臉,話卻咽了下去,他愛憐的揉了揉弟弟因為營養不良而微微泛黃的頭,道:“也把他一並接過來。”

弟弟滿含期待的與少年道別,直至少年的背影已經完全消失在了那茫茫的雪中,地上殘留著少年所走過的淺淺腳印。

時光如梭,騎兵首領看著眼前的李青和尚,仿佛看到了當年在雪地裏與他道別的稚童。

“你怎麼當了和尚?”騎兵首領騎在高大的馬背上,幹燥的喉嚨使他的嗓子變得沙啞,說出的話仿佛腳下幹燥的沙,有些錯愕與惋惜,西側的斜陽落將他與李青的影子拉得很長。

李青雙手依然保持著之前那個姿態,他早已脫了當年的稚氣,堅毅的臉龐上沒有一絲情緒,“家沒了,所以我出家了。”

騎兵首領從馬背上下來,他問了一個他明知道答案的問題,有些傻,但有些問題明知道結果還是要問,“娘呢?”

李青抬頭看著那首領,道:“死了。”

騎兵首領久經歲月風霜洗禮而留下的痕跡有些顫動,他深吸了口氣,平複心中的怒意,“誰做的?”

李青道:“做的人已經死了,你何必問那已死之人。”

騎兵首領道:“他呢?”

李青知道他在問誰,於是道:“也死了,與娘親一同埋在祖墳裏,如果可以,回去上柱香。”

騎兵首領點點頭,李青繼續道:“你走了以後,他整個人就變了,變得愛喝酒,一喝就醉,醉了就喊你的名字。”

騎兵首領沒有說話,他低下了高昂的頭,心中充滿了悔恨與悲傷。

城牆上的人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他們的動作和神態卻被盡收眼底。肖恩心道:難道一句放下屠刀,立地城佛就把那五百精兵給馴服了?

紀主簿撚著胡須,皺著眉頭,盯著李青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就不在這裏說了。說點現實的吧。”李青道。

騎兵首領抬起頭,看了眼漸沒的夕陽,眼神中又變回了之前的堅毅與冷漠。

“你說吧。”他道。

“玉州城雖然是不設防城,但以你們的兵力,是打不進去的。把你的兵帶回去吧。”李青道。

“打不打得進去不是你說了算,我既然把我的人帶了過來,我就有信心打進去。”騎兵首領道。

這兄弟二人隻是簡單的對峙,誰也沒有出手,而騎兵首領身後的五百精銳騎兵,也沒有人敢妄動,就連馬,也都乖順的站在那裏,沒有不耐煩的用蹄刨土。

夕陽由金黃色漸轉為暖金色,再到現在日暮西山的血紅色。沙礫迎風刮向人馬群,李青的衣角順著風朝前方飄揚,騎兵首領的血色披風迎風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