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心勞力,為了三界操碎了心,真不愧是上仙大人。”妄修陰陽怪氣道,“你這哪叫叛逃,這叫微服私訪。”
禰朔竟然沒馬上嗆回去,她隻是瞪了妄修一眼,滿臉鬱悶。
簡風琢沉吟了片刻,慢慢道:“所以我們現在還要確保胤山門和度津門之間的封印不要出問題,不然這種可怕的藤蔓會越過度津門進入流荒,對不對?”
禰朔剛想點頭,卻看妄修突然搖了搖頭,半眯著眼睛:“倒也不一定,據我觀察啊,度津門這陣子有了點微妙的變化,也許輕易開不了。”
“什麼變化?”
妄修閉上了眼睛,似乎在享受仲魔高空沁涼的晚風。齊遇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他向來都這麼欠揍嗎?”
禰朔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回答:“生來如此。三界找不到比他更可恨的東西了。”
妄修閉著眼睛,充耳不聞。
終於能看到大海了。
一望無際的黑色海水怒濤陣陣,翻湧的海浪濺起閃著熒光的浪花,在夜色下波光粼粼,如夢如幻。
而最令人震驚的還是這片海的上空。
就像有人在空中放了麵巨大的鏡子,將整片海都倒映在了天空之中,在本應看到夜空的地方,人們隻能看到同樣翻滾著黑色巨浪的海高高地倒懸在頭頂之上,仿佛隨時會傾斜而下,將一切埋葬於海底。
這裏,才是仲魔最具壓迫感的地方。
但仔細看去,會發現天空中的海與殺生海存在著細微的不同。“可以看見嗎?那裏。”禰朔指著倒懸海的中央位置,“眼熟嗎?”她在問簡風琢。
簡風琢努力去分辨。在那昏暗的海麵之下,似乎隱藏著一塊麵積龐大的物體,模糊的輪廓微微發著暗光。
簡風琢凝神看了許久,悚然一驚。“無妄島?”他不確定地看向禰朔,她點點頭。
“那裏不是殺生海,是無婪海。”
無婪海,流荒東麵那片一望無際的碧藍大海,在海的中央有一片名為無妄的島嶼,據說是個宏偉氣派的大島,但簡風琢從未親眼見過。畢竟那裏是仲魔的第三個通道,在神君崎封印三道時,這座島就沉入海麵之下了。
“就……就在那裏嗎?”簡風琢震驚地仰頭看著,“流荒就在我們頭上?”
禰朔一聳肩:“可以這麼理解吧。若是島浮出海麵,你可以直接從這裏往上飛,穿越通道,然後降落在無妄島上……有趣的是如果你沒能精準落到島上而是掉進了海裏,那就慘了,你會永遠被困在既不是仲魔也不是流荒的海裏,直至溺死。”
“這莫名其妙的設計究竟是誰想出來的。”齊遇不屑道,“神經兮兮,不安好心。”
大家隱約覺得這人是在指桑罵槐。
飛鰩繼續向前飛,飛到了海麵上。此時此刻,天地間四麵八方的海水都在發出雄渾的怒吼,空氣中泛著潮濕的海腥味,簡風琢渾身很快變得黏唧唧的。身下廣袤的海域讓他有些眼前發暈,他想起了狗子,那個怕水的家夥要來這裏估計得抖成篩子了……但願它現在一切都好。
飛鰩終於停了下來。簡風琢抬頭看了一眼,他們就在無妄島相對應的位置。妄修離開了鰩背,懸浮在半空中,一個手掌向著殺生海,不知在施什麼法。
沉悶的隆隆聲從海底傳來,海麵逐漸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從漩渦中心升上來了一塊圓形平台,中間嵌著一顆光滑的白玉石。
妄修率先躍上平台,待他們都在平台站定後,飛鰩以非常優雅的姿勢躍進了海裏,消失不見了。
“若從流荒到仲魔該怎麼走?”簡風琢突然問,“我看殺生海並沒有對應的島。”
這時,腳下的平台開始往下降,妄修手一揮,在四人周圍封上一層透明的結界,簡短回道:“從海底,渡海。”
不會遊泳的簡風琢看著逼近的黑色海水,後背有些僵硬:“……這莫名其妙的設計究竟是誰想出來的。”
就在他們已經與海平麵齊平,一個大浪直接打了過來時,簡風琢的手被握住了。他整個人微微一動,飛快地看了眼身邊的齊遇,又飛快地把頭扭了回來。“怎麼,害怕啊。”他低聲說著,盡量維持著自己看似淡定的表情。
齊遇從喉嚨裏滾出一個“嗯”字,有意無意揚起了嘴角。
禰朔飛快地瞥了眼兩人交握的手,神情不知不覺冷了下來。
他們一下子降入了水中。周圍變得更冷了,黑暗的水域裏沒有一絲光線,簡風琢隻能聽見汩汩的水聲,而在寒冷的黑暗中,交握的掌心溫度甚至可以用灼熱來形容,那股熱別別扭扭地順著胳膊,直鑽進了簡風琢的心裏,像一條小火蛇在那裏竄來竄去。簡風琢在黑暗裏咬住了下嘴唇。
不知在黑暗中下降了多久,水聲突然不見了,他們進入到了一個有著幹燥空氣的空間,隨著嗡的一聲,圓台終於觸到了底。
周圍突然亮了,待眼睛慢慢適應光線後,簡風琢發現他們站在一個空曠的橢圓形大廳裏,圓台停在一個十字形水渠上方。在大廳一側有一扇石拱門。
“隨我來。”
禰朔不禁又看了眼兩人交握的手,這次她複雜的目光被二人明顯接收到了。簡風琢不留痕跡地收回手,率先跟著禰朔向拱門走去。
走過拱門,穿過一條甬道,他們走進了另一個明亮的空間。這裏和剛剛的大廳一樣簡潔,沒有任何裝飾,通體砌著玉磚,房間中央懸浮著一顆巨大的玉球,散發著溫暖潔淨的光。
簡風琢怔怔地注視著玉球。在甬道裏時他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斥在心間,溫暖的、踏實的,像是找到了歸屬地般的如釋重負,像有一隻柔軟的手在牽著他,一步步帶著期待,走進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