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世世代代長在長安的人,祖祖輩輩的人都將心血留在了這片土地,我曾曾曾曾曾祖父是開國功臣,據說當時帶著幾萬兵馬踏過了大江南北,征戰多年,最後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不過晚年生活卻不大順暢,便如當今的周國公一樣,常年臥床在病,日日受此折磨,鬱鬱而終。
凡家最繁盛的時候,大抵就是到了曾祖父這一代,那時家族龐大,膝下兒女眾多,各個旁支那是數不勝數,可能你出門轉個彎便能遇見家族中人。更難得的是,連著曾祖父在內,家中男子各個才學人品皆有,女子也都賢良淑德,那時若有哪家女子能嫁進凡家,或者凡家女兒入了誰的家門,不免都要燒香拜佛,感謝自家祖墳冒了青煙。
當時的陛下也是心善仁慈,又有勇有謀,哪怕凡家如此繁榮,他非但沒有猜忌,反而聖卷更濃,如此殊榮,當為長安第一人。
也就是在那時,當時的陛下開創了長安盛世,百姓安居樂業,人人喜樂安康。
到了祖父這一代時,長安漸顯衰弱,皇家之中內亂不斷,為了那個位子都爭得頭破血流,先帝便是在那時由祖父與朝中大臣保上去的,而先帝也未辜負大家的期望,一心為民為國,家國終於安定。
不過唯有一處不好,就是那時的太子無德,身居太子之位,卻隻顧吃喝玩樂,心中無百姓,自然也不會想著為百姓著想。
好在當時朝中除了太子身邊的人,大多官員都持身立正,心懷大義,才沒讓太子這等卑劣之人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當今的陛下便登基為帝。
其實按理說這件事的發生與祖父息息相關,且他全程都參與了進去,那我爹爹對此事極為了解才是,可後來我問爹爹時,他卻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當時大受震驚,即便爹爹那時年紀尚小,可此等大事,不知道實在不應該。所以我便想,阿娘平日裏說的不對,她說我性子隨了爹爹,可我卻覺得,我才不會像爹爹這般性子呢。
後來又輾轉聽說,才知其中原由。原來爹爹當初並不想步祖父的後塵,從曾曾曾曾曾祖父起,但凡是做上丞相之位的人,最後都是油盡燈枯而亡,包括祖父也是一樣的。我記憶裏祖父最後的樣子,躺在床榻上瘦的隻剩下骨頭,他卻還心心念念朝中之事,直到咽了氣。加之爹爹幼時,祖父陪他的時間實在很少,久而久之,他就厭倦了朝廷,所以對於丞相之位,入朝為官這樣的事爹爹向來很是厭惡,反而一心一意想要去當個逍遙遊客。
他一直也是這般規劃的,當然也跑出去了好幾年,他是從什麼時候回來的呢?聽阿娘說,是在祖父病重那幾年,爹爹那時雖然任性,但一直也是個心善有孝心之人,祖父不過是在爹爹跟前念叨了幾次,爹爹就心軟了,雖然嘴上不樂意,但也開始關注朝中大事,還有事沒事在祖父書房裏待上許久,所以祖父是放心走的,因為爹爹終究還是坐上了那丞相的位子。
後來,爹爹與阿娘成親,生下了我,我的名字是爹爹親自取的,現世安寧,長樂未央,真真對我疼愛到了極點。
其實按說這樣的世大家族,若家中無長子,定然會遭人唾棄,可阿娘生我時傷了身子,再不能生養。她也一度心懷愧疚,到處打聽哪家好女兒給爹爹相看,那是爹爹第一次同阿娘置氣,聽說爹爹一個人抹著眼淚出了門,在城外樹林裏待了好幾日,陛下命人四處打探他的下落,找到他時他還不願回,說若阿娘不向他保證日後再不跟他納妾,他決計不回去。
……
眾人很無語,實在很難想象他便是當今丞相大人,偏他才華橫溢,處理朝中之事那叫一個聰慧果敢,因為此事,耽誤了國事,陛下還將阿娘好一頓說,阿娘真是心中憋屈,卻再也不談納妾之事。
如此,凡央便是世家大族中少見的獨女,自小便被寵的無法無天,那眼睛都要長在頭頂上去了。
那時祖父也還在,他同醫藥世家的王伯伯是知己好友,時常來家中做客,隻記得王伯伯能說會道,常常說得祖父啞口無言。那時我還不太懂得違心這個詞,以為王伯伯對祖父不喜,所以才時時說他壞話。
我便張牙舞爪的衝了上去,用我每日特意跟夫子學的說人的話語用在了王伯伯身上,常惹得人啼笑皆非。
王伯伯總是說,老凡啊,你這個孫女當真是不錯,你看我的那個孫兒怎麼樣,要不給他們定下娃娃親如何?
祖父就笑罵他,去去去,我家就這一個獨苗苗,別說她爹娘舍不得,我也不樂意,小輩自有小輩的福分,我可不想亂點鴛鴦譜。
於是,王伯伯便不再說這話,但也隔三差五要把他孫兒帶到凡家來,名義上說放在家中無人照料,如此漏洞百出的謊言,祖父都不興拆穿他。
不過這一切都葬送在了我的魔爪下,王伯伯的那個孫兒是個很呆板的人,我說十句話他最多說一句,還時不時講一些大道理,正經的不成樣子,讓我極為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