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玄院。柏周房內。
柏周振袖、掃衣才進了門,聽著前院觀星台上傳來的鼓聲,才道已經是亥時了。忙了一晚上方才將師父交代的事情做完,將石附子、蕁麻草、合芝草等草藥碾碎成綠汁,再和五石散、仙骨粉混合,一同放進檀木盒子裏陰幹,等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再行取出入丹。
柏周輕捶著因發力磨藥而酸脹的胳膊,一個不小心敲到了撞傷的青紫處。“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涼氣,從靈芝雲紋的瓜棱腿圓角櫃的下層抽屜裏取出一個精致的小圓盒。
柏周挽起右側的衣袖,打開盒蓋,用手從裏麵舀出一指甲蓋兒大小的白色脂膩狀的膏體,在胳膊青紫處打著旋兒地慢慢塗抹,傷處剛沾上藥膏,就傳來了一種清爽冰涼的幽香,皮膚頓時沒了燥熱的痛感,薄荷香氣後勁薄發,那種感覺好像是將手臂攤放在深山泉眼處不斷奔湧的泉水之中,清清涼涼地令人瞬間頭腦清醒,神思廣明。
“不愧是是蔡公公送來的藥膏,療效果然神奇。”
頭腦清醒了,柏周開始思考起太子殿下出的難題。太子出麵都不可行,我若是去求那更不必說了。何況那個上官端汜對我的態度總有些雲裏霧裏的,讓人摸不清頭腦。唉!我還欠他一篇亡征策論未寫,這個時候更不能去找他了。這件事確實棘手啊!
柏周歎了口氣,心想道:“不管怎麼,總得有個理由才好去見三殿下啊。柏周將衣袖放下,興味索然地拖遝著腳步走到裹腿桌案前坐下,鋪好紙,拿起筆飽舔了墨水,抬頭望天,思緒亂飛,又搔頭抓耳、坐立不安,最後左手拄著腦袋,右手用毛筆在洗筆缸裏繞圈攪水,就這樣呆想了許久。
第二日辰時,悠遠綿長的鍾聲,叫醒了伏在桌案上的柏周,柏周打了個哈氣,活動下胳膊,過了一個晚上,案上的白紙果然一個字都沒有。柏周宣稱自己博學多才、通貫古今其實都是唬人的,雲清師父教自己的修是清新寡欲,超然獨守之道;俞師父教自己的是煉丹添火之術。這兩樣此刻沒有一個能用的上。
柏周注視著眼前的白紙,盯了許久後,突然想到上官端汜的策論我曾抄錄了一份,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於是,柏周急忙起身,回顧著記憶,不怎麼費力地就找到了那卷策論。
柏周打開後又認真仔細地讀了幾遍,心覺照搬照抄肯定不行,不如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於是,柏周一邊對照著上官端汜的策論,一邊思考著怎麼將他文章中的缺處補全,不一會兒洋洋灑灑的一篇大作就完成了。
“大功告成。”柏周寫得太用心,這才聽到腹內饑腸轆轆的抗議聲,將兩份策論收好,便出去吃早飯了。
與此同時,今日早朝上,趙士倫向皇上啟奏主審李尚民之案的進程。李尚民用了幾道酷刑後,憑著文人骨氣硬是沒招,隻是說此事情與他無關,他按章辦事,其他一概不知。李尚民最親信的下屬文書仍然在逃,不過,他已經讓人複查過幾個地方,相信不日就會將那人抓捕歸案,屆時便能知道李尚民的話是真是假了。
柏周回到通玄院,登上觀星台,查看池水的量度,又檢查了木人的機關,倚靠在她平時最屬意的位置上,盯著池內的木人直出神。
遲遲鍾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院外平地處,一個頭戴烏金盔,身穿紅披鎧甲的男子,望著高出牆障的觀星台上的女子出神。
他麵色柔和舒展,嘴角微微上揚,看著台上的女子慵懶地倚靠在欄杆上,目光呆愣地注視著一個地方,不知心中想些什麼?兩隻手似往日般不自覺地絞著衣帶,畫麵寧靜又美好。
裴景若巡夜交班特意繞道此處,本來沒期待著能夠與她見上一麵,隻是遠遠地望上一眼,他也就心滿意足了,沒成想今天的運氣格外得好,老天也許是聽到了他晝夜不斷地祈禱,讓他如願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上蒼啊,或許,我能不能擁有這樣的福氣,讓我日日都能見到她,讓我可以娶她為妻,同她長相廝守,結伴此生。”裴景若癡想著。
出宮時間快到了,既然不是執勤,此處也不便久留,裴景若將這個畫麵深深地記在腦海中,縱使再不舍也要按規章辦事,扭過頭向著宮門口走去。
柏周細想著,按照三殿下的性格根本不會同意去見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的,更何況此人對他還抱有癡想。可是要想讓喬萱小姐安心養病,同意出行,那必然是讓她得償所願才行。如此一來,恐怕也隻有這一個辦法可以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