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代,不僅各學派之間為了各自的觀點爭論不休,在同一學派內部,也會因個人對觀點的理解不同而時常引發激烈的辯論。聽了鄭懷吾的回答,謝衡決定以‘飾禮樂,選人倫’這六個字展開進攻。
“鄭兄所言極是。昔武王建周,製《周禮》以頒布天下,自此人人遵禮而行,天下大治。平王東遷後,天子勢微,禮樂崩壞,天下大亂。是以我儒學鼻祖孔子倡導恢複《周禮》,以期天下太平。這‘禮’乃是我儒學的基礎之一,及其重要,然而萬事要依禮而行,何其難也。”
謝衡說道這,感歎一聲,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色,接道:“三年前,我同門學兄蕭青外出遊學,在渡汝水時,船上有一女子失足落入水中,女子不會遊泳,在水裏掙紮呼救。當時,船上除了蕭青等三名士子外,尚有一名樵夫,樵夫見三人沒有搭救女子的意思,便伸手想要把這女子拉上來,卻沒料這一舉動受到了蕭青三人的一致阻攔,說,‘男女授受不親’,這樣做是壞了禮法的規矩。樵夫在三人的阻止下,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就這樣,那女子溺水身亡。蕭青遊學歸來後,曾與我說起這事,對女子的身亡他沒有一絲愧疚,相反,他對於維護了禮法的規矩自得不已。
某思來想去,總覺得蕭青三人的做法有不妥之處,可又想不明白這不妥之處在哪裏。鄭兄高才,可否說說若是你處在當時的情況下會如何作為?”
他雙目直視鄭懷吾,心裏邊暗自得意:自己這番進攻可謂是占足了先機,若是這小子回答不救,不用自己多說,公主會如何看他;若是這小子回答救,對於禮法的規定,他又如何自圓其說;若是他含糊其詞,不明確表態,那更好,我完全可以曲解他的意思,順勢將他擊敗。
“好高明的強攻之策。”鄭懷吾倒吸一口涼氣,“謝衡這一番話雖語氣平緩,實則暗藏殺機,無論自己回答救還是不救,想必都會遭到他的激烈反擊。”他略一思索,“既然這個問題隻有兩個答案可供選擇,那我不妨如他所願,選擇其一回答,不過答話中需得布下埋伏,為自己留下回旋的餘地。”
他拍案怒斥道:“畜生,見女子掉到水裏,不去拉她,這和沒有人性的畜生何異?不錯,男女授受不親,這是正常的禮製,可這並不能作為不‘援之以手’的借口。蕭青枉讀聖賢書多年,難道不知伸手將那女子拉上來,是一時權宜變通的辦法嗎?”
“好一句斷喝,既直接表明了立場,又將自己想要歪曲他本意的心思堵住。”謝衡暗讚一聲,“可這又能怎樣?這兩個答案無論你回答哪一個,都逃不過我接下來的攻擊。”
“好,好一個權宜變通。鄭兄高才,一語解去某心中的疑惑。”他先向鄭懷吾拱手施了一禮,又道:“當今五國爭霸,天下黎民困苦不堪,就如同掉到了水裏一樣,鄭兄卻坐在這裏高談闊論,不去救援他們,這是什麼緣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