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雖然奇怪,但少爺的問題還是要答的,哪怕是問他今天解手了幾次!李吉微一醞釀,便開讚道:“這《雪溪圖》畫意深遠,畫法高超,是幅好畫。王維真是好福氣啊,他的筆墨能掛在少爺的臥室裏,實在是他的福氣……”
李天縱擺了擺手,笑罵道:“你這馬屁精,也知道王維?”
李吉臉上收起笑容,認真地道:“這便是少爺您的恩賜了,若不是能跟了少爺,沾著您的光學了幾個字,李吉還是個目不識丁的鄉野小子呢!”他這話說得情真意切,並非馬屁討好。
“嗯,那我便來考考你,看你學了多少。”李天縱自然是要借考核為名,實質來弄清楚一些諸如朝代時間的基本問題,他首先問道:“你對王維有何看法?”
李吉恭謙地微彎著身子,道:“王維王摩詰,那可是有名的詩人和畫師,哪是小的這種俗人能有什麼看法的。李吉就覺得他很有才情,不過跟少爺仍有距離。”
“行了,我不是丁春秋,你不用這般溜須拍馬的。”李天縱搖頭一笑,繼續問道:“好,下一個問題,你可知道本朝的由來?”
李吉撓了撓頭,實在想不到這丁春秋是何許人也,又聞少爺出題,他馬上一臉嚴肅,抱手向上揖了揖,道:“唐朝滅亡之後,進入五代十國,最後由本朝太祖皇帝統一了天下,國號為‘新宋’。”
國號新、新宋?李天縱緊皺眉頭,五代之後明明是北宋,又哪來的新宋了?他道:“李吉,你肯定?”李吉鄭重地點了點頭,讓他極為疑惑,隻好又問道:“好,我再問你,你認為如今世道如何?”
李吉揖了揖手,讚道:“新宋至今已有一百餘年,每個天子都勤政愛民,辨奸識忠,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歌舞升平,如今是大大的盛世啊!”
他臉上滿是驕傲自豪之色,有點激動地道:“依小的看,與新宋相比,那強漢盛唐隻怕不過如此!前些年,東瀛島國犯我朝天威,當今天子下令大將軍楊尚武領兵二十萬攻打東瀛!真不愧是楊家將!那東瀛不過幾月,便成了咱們新宋的亡國之奴!現下誰不向我們新宋俯首稱臣?哪個番邦異人不是千方百計的想要入新宋國籍?當今天子說了:不向新宋稱臣者,雖遠必誅!”
李天縱愣了,他到底穿越到哪裏了?
那邊李吉輕哼了一下,笑道:“少爺您不知道,前幾天,有個大食國富商來遞名帖,帶了好些胡姬和金銀財寶,懇求老爺幫他入新宋籍。嘿,那大食商人真是豬油蒙心了,新宋裏誰不知道老爺一向公正廉明,與夫人恩愛無比?而且就他那幾個黑不溜秋的胡姬和一點小錢,連我李吉都不稀罕,老爺又不是開善堂的,怎麼會幫他啊。”
說著,李吉很好笑地道:“那個大食商人這些天活像無頭蒼蠅,到處投名帖呢!可是被我們老爺拒絕過的,誰還會接他的帖呀?聽說他今天連教坊司都跑了,他也不想想教坊司最大的官才幾品,嘿嘿!那大食商人在教坊司被轟出來之後,氣得當街指罵他的狗頭軍師呢。哈哈,如今在臨仙,那大食商人都傳為笑談了。”
“好了,先別說話。”李天縱擺了擺手,臉上淡然自若,心裏卻翻江倒海,怪不得那《雪溪圖》有王維的親題,原來曆史一直都有小小的改變,然後醞成這個新宋!
他拿過紫砂茶壺,慢悠悠地倒了杯茶,輕抿一口,內心才漸漸平靜下來。新宋就新宋吧,太平盛世不是更好嗎?要是去到了北宋末年,才叫一個冤!而且聽李吉所言,這是個比漢唐還要強盛的王朝,倘若果真如此,自己更應該慶幸。
李天縱站起身來,走到遠處白牆前,凝望著牆上的《雪溪圖》,出神靜思。
那邊李吉輕手輕腳地跟在後麵,不敢出聲,卻在心裏嘀咕著,怎麼少爺還不關心一下“大事不妙”呢。
凝望許久,李天縱若有所思,輕聲道:“淡泊明誌,寧靜致遠,真是好畫。”他轉過身,問道:“你方才大嚷著什麼大事不妙,到底是何事?“
見少爺終於問了,李吉立刻變得滿臉緊張,憂愁,他還神神秘秘地左右一看,才低沉地道:“少爺,這回真的是大事不妙啊!來了,來了!”
李天縱湊了過去,同樣緊張地皺起雙眉:“什麼來了,大姨媽麼?”
“不是大姨太太來了……”李吉搖了搖頭,悲歎道:“是張夫子來了!”
雖然不知張夫子是什麼人,他來了又有何不妙,但李天縱還是表現得驚了驚,然後道:“快給我說說詳細的情況。”
李吉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經一番旁敲側擊,李天縱才弄清楚是什麼回事。原來這個張夫子名作張正,字一宗,號東溪居士,是當世頗有名氣的大儒,為人嚴肅固執,出了名的嚴師,也曾教出幾個高徒來,這次“來了”,是受李天縱父親之托,收李天縱為徒,傳經授道。
張夫子約莫明天就到臨仙了!經過接風洗塵,擇吉日舉行拜師入門之禮,然後開始授課。
李吉憂愁地道:“唉,老爺明知道少爺您誌不在讀書,怎麼還找來張夫子呢!聽說那個張夫子整天板著臉,為人非常嚴格,到時候少爺就苦了!”
李天縱淡淡一笑,道:“他倘若有真才實學,我拜他為師自是求之不得;若然不過是一個腐儒,能教我甚麼!”
“那少爺您的主意是?”李吉問道。
李天縱眼裏泛起一絲光芒,就似頑童拿著彈弓,裝上石頭對準了樹上的鳥兒一樣!他微笑道:“等拜師之禮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