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與虎謀皮(1 / 2)

皇城,啟祥殿。

暮色漸沉,窗外寒風凜冽,不斷吹刮著枯黃的草木,枝頭積雪簌簌而下,悄無聲息地融進漫天雪霧中。

西時已過半,太監們端著已經涼了卻一動未動的飯菜魚貫退下,祝雲暄始終立在案前,長久地凝視著麵前案上,那鋪展開的大衍輿圖。案邊點了一盞昏黃殘燈,燭火映在他黑亮的瞳仁裏,明明滅滅。

突元的腳步聲毫無預兆地在昏暗靜謐的大殿中響起,祝雲暄抬眸淡淡瞥向來人,眉宇間透著疏離:“昭王進來,怎不先叫人通傳聲?”

梁禎笑而不語,擺了擺手,示意守在殿內的宮人都退下,祝雲暄冷了神色,卻並未反對。

梁禎緩步行至案邊,目光掃過桌案,頓了一頓,道:“殿下好興致,竟看起了地輿圖。”

“隨便看看罷了。”祝雲暄嗓音漠然,指腹緩緩摩挲著手下的輿圖,由南至北、由東向西,大衍的江山盡在這小小的一方輿圖上,卻如有千斤重。

“這裏是京城,”梁禎靠近祝雲暄,與他並肩而立,幾乎是貼在祝雲暄耳邊低聲呢喃,他的指尖在那特地標紅的地方輕輕點了點,停了須臾,又劃向西北的邊關,聲音更沉,“這裏,是煢關。”

祝雲暄的眸光閃了閃,便又聽梁禎語中帶笑,緩緩道:“賀懷翎是個有本事的,這次終於是徹底把這北部夷人給收拾服帖了,陛下龍心大悅,這兩日連藥都用得少了。”

祝雲暄的語氣依舊平淡:“陛下若能康泰,那自然是好事。”

“殿下,”梁禎輕聲喊他,吐息間帶出的熱氣讓祝雲暄稍感不適,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些,梁禎唇角的笑意愈濃,“您不去陛下寢宮看看嗎?宸貴妃帶著九皇子可是日日夜夜守在陛下的病榻前,您十天半個月才去請一回安,就不怕陛下責怪您不孝嗎?”祝雲暄無動於衷:“你也知宸貴妃和九皇子守在那裏,哪還有我能插進去的餘地,更何況,不還有你在嗎?比起我,陛下應當更願意你去那邊守著吧。”

並不在意祝雲暄言語之間的奚落,梁禎笑容依舊:“那怎能一樣,您是他兒子,我不過是個外臣罷了。”

“嗬。”若是普通外臣又怎能得賜王爵,這個時辰又怎能在內宮之中隨意走動,他與旁的人,從來便是不同的。

“太醫說,陛下怕是熬不過這個冬日了。”

祝雲暄正摩挲著輿圖的手指頓了住,眼中滑過一抹複雜異色,梁禎更貼近了他一些,別有深意的聲音在祝雲暄的耳畔響起:“前幾日,張首輔與另兩位閣老被召進宮,您猜,他們是去做什麼的?”

祝雲暄的眸色更深:“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殿下就一點不好奇嗎?”

“便是如此,陛下心中怕是已有定論,也改不了了,好奇又有何用?”

梁禎一聲輕笑:“那倒未必,不到最後,一切皆有可能,便是到了那一步,亦是事在人為。”

祝雲暄冷淡覷向他:“昭王何不直說?”

梁禎笑望著他:“殿下不如猜猜,那上頭的名字是您,還是那九皇子?”

祝雲暄不動聲色反問道:“為何隻能是我或九弟?你別忘了陛下尚且有六位皇子在。”

“可惜、可歎,昔年皇太子被冤賜死,二殿下謀反被誅,若是有他們在,怕也輪不到您,隻如今三殿下木訥愚笨,四殿下身有殘疾,六殿下早天,餘下的又都還小,陛下得力的兒子僅剩您一人,這皇位明眼人都知道要麼是五殿下您這位嫡子的,要麼便是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宸貴妃所出的金貴九皇子的,怎還會做第三人想,再者說,殿下您已入朝堂又是嫡子,那九殿下還是吃奶小娃,依我看,您的勝算可是大得很呐。”梁禎慢悠悠地說著,對上祝雲暄戒備的目光還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說什麼十分有趣的事情一般。

祝雲暄冷笑,幾欲咬牙切齒:“梁、禎,你想說什麼便直說,何必這樣拐彎抹角陰陽怪氣?不會做第三人想?那上頭若寫上你的名字,不就是第三人了嗎?”

梁禎笑著搖頭:“殿下莫不是糊塗了,我姓梁,雖說承蒙陛下厚愛,得賜王爵,到底也不是祝家人,怎能坐這祝家的江山?”

祝雲揎哂然:“好,你既然這般說,我便當你是不想要的,你今日來這裏,不就是為了告訴我那上頭寫的人究竟是誰?你說的事在人為又是何意?這一次你又要我給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