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改文了,可以跳過前三章,可以直接去看第四章。
*
郴州大牢。
昏暗潮濕的牢房,汙水混著腐敗的氣息撲麵而來,人影掠過,躲在破席子底下的蟲鼠驚慌四竄。
一老一少兩個獄卒停在大牢最深處的一間牢房外,通常關押在此處的都是罪大惡極的凶犯,可眼下這位,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做出十惡不赦的人。
老獄卒拍打了幾下牢門,躺在破草堆中間的人沒有回應,心裏念叨,莫不是死了!慌忙拿出鑰匙打開牢門。
牢房中躺在破草席上的人,是這郴州府首富秦慎的幼子秦淮之。秦家近幾年犯了太歲,先是長子二子先後死於非命,如今這秦家父子又牽扯上了私鹽案。
本朝明令頒布榷鹽法,沒有鹽引鹽票,任何人不得支領與運銷食鹽。
上月押送米糧的鏢隊在郴州周邊發現大量私鹽,報給郴州守備軍總兵趙之乾。
官府追查私鹽運輸行徑之時,巡查到秦家運船,在船底發現一袋食鹽,管事的拿不出隨行的鹽引。
榷鹽法中規定鹽不離引,沒有鹽引,便是私鹽。秦家因為這一袋無引之鹽而牽入郴州私鹽案。
販賣私鹽是重罪,輕者刑杖五十,勞役三年,重者死刑,便是有錢贖了命,也會判個流放千裏。
秦慎受不得這接連打擊,終是在見到上門拿人的官差時,心悸而倒,死前還不慎打翻秦家書房的燭火,毀了一整屋子的古書典籍、孤本珍畫。
秦慎暴斃,但私鹽案還要繼續查,秦淮之為保秦府其他人生死,隻能跟著官差前來受審。
秦淮之入獄當天夜裏就被提來審問,但他很少插手秦家生意,自是一問三不知。
前來審問之人,乃是郴州刺史沈汝南,沈汝南不信他一無所知,連用了三天大刑,審得秦淮之身上沒了一處好皮,愣是說自己並不知情。
如今秦淮之入獄已經十天,這刑也斷斷續續受了十日,十指指甲縫裏至今還插著竹刺。
“挨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人來保他,可別就這麼死了!”跟在後麵的獄卒難免有些替秦淮之感到惋惜。
老獄卒冷哼了一聲,推開門道:“牢裏最狠最毒的刑都用上了,打了這麼些天,就是神仙也得脫層皮,他一個身嬌體弱的富家公子能受得住這些?就是不死,估計以後也癱了!”
他們整日待在獄中,秦淮之受刑的時候,也有幾次就站在審問的牢房外守著。
裏麵負責審問的人不是郴州大牢的獄卒,他們沒有見過,沈汝南對那些人畢恭畢敬,想來是有大來頭。
幫忙送東西的時候,見過秦淮之一麵,秦淮之已經受了幾次大刑,臉上滿是血汙,看不清容貌,隻是他看向沈刺史時,眼中透著光。
想要殺人的光。
老獄卒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因著梅雨季,鋪在地上的草席早就被浸透,此處又是地牢的最深處,踩上一腳,四周就濺起水花。
老獄卒穿的靴子不防水,碎了一口,伸手探向秦淮之鼻翼下,舒了一口氣,“還有氣!趁著熱乎著,趕緊給閻爺送去,指不定還能多收上幾兩賞銀!”
“得,這錢您老自己賺,閻爺的錢,我可不敢收,我怕有命拿沒命花!”
這閻爺何等人物,漕幫幫主杜存義的養子,漕幫的少主,閻循。
在靖國,整個靖國水域的船隻,都受漕幫監管。現在外麵傳著一句話:“地上的事,官府說了算,水上的事,漕幫說了算!”
漕幫有一百零八條幫規,但凡違反一條,殺無赦。在漕幫本就是提著腦袋辦事的,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前年杜存義因傷隱退,閻循不過十六年華,就開始接管漕幫大小事務,水上的生殺予奪大權盡在他一人之手。
去年,漕幫在洋城大壩查獲了三船私鹽,閻循帶人屠盡船上隨行的一百多號人,屍體直接扔進了赤河下遊去喂魚。
自洋城大壩起,往下百裏水域,都被染成了血色,那百十號人的屍體,一直順著水流,漂進了嶺南境內。
令藏身於嶺南境內的私鹽販子聞之色變,不敢輕易再走水運。便是嶺南王聽聞此事,也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