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獄卒把秦淮之扶起,“這就算說好了,賞銀都歸我,我一把老骨頭了,命能值幾錢,還不如多買幾壺酒。”
年輕獄卒沒多言,將秦淮之雙臂纏到肩上,因秦淮之坐過老虎凳,他不敢抬秦淮之的腿,隻能盡力反手托著秦淮之的腰。背起秦淮之的一刹那,不由得感歎,這人真是被折磨得緊了,短短十天,這比他還高的身量,竟沒了分量。
老獄卒在後麵反托起秦淮之的膝蓋,盡量不讓秦淮之的腳蹭到地上,秦淮之的身量高出兩人許多,把秦淮之抬起來費了他不少力氣。
年輕獄卒走在前麵,低聲問:“這人還能活嗎?”
老獄卒緊跟著,此刻已經到了光亮處,秦淮之血肉模糊又被汙水浸泡得傷口腐爛生瘡的背,映入他的眼中,細看之下,隱隱有什麼東西在肉中蠕動。
饒是他在獄中待了幾十年,什麼令人作嘔的場麵沒見過,這麼近距離的看到這樣一幕,難免胃中泛出酸意,一直頂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甚是難受。
老獄卒強忍著惡心,屏氣搖頭道:“爛命一條,活不了!”
三人路過正堂時,幾個獄卒正坐在一起喝酒,兩方互看了一眼,打了招呼,錯身分開。
三人剛出堂廳,這邊酒桌上就熱鬧起來,幾人本就喝了酒,你一言我一語,也沒了規矩,開始議論起來。
“這人居然還能活著出去!”
“三四天了,滴水未進,現在是活著出去了,能不能活著從鬼門關爬回來可就不好說了。”
“我可聽說,是閻爺保的他,為了保他,閻爺給沈大人送了兩萬兩銀子,三個鋪麵!”
兩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沈汝南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二百兩。
“花錢就能把人保出來,秦家那麼有錢,怎不見秦家來花錢保人?”
“這事我最清楚,我家二姨的表侄女的叔叔的小姨子在秦家做事,聽她講,秦家如今是秦淮之那個守寡多年的大嫂主事。秦慎一死,秦淮之入獄第二天,她就將秦家二少爺在外麵的私生子接進了秦家,過繼到自己膝下。
有了繼子在身邊,隻要秦淮之回不了秦家,以後秦家不都是她說了算,秦家這麼大家業,她當然巴不得秦淮之死在牢裏,怎麼肯掏錢來保他!”
“這有錢人家怎麼這麼多算計,前幾天不是有個女人帶著個七八歲的男孩在秦家門口,說是秦家大少的孩子,帶兒子來認祖歸宗的。
那女人又拿不出證據證明孩子是秦關明的,秦家自然不肯認這孩子,那女人帶著孩子淋著雨在秦家門口跪了一天,我當時從秦宅路過,遠遠看見那母子倆,真是可憐見。”
“這鬼天氣,大人都受不住,那孩子能受得住嗎?”
“管他受得住受不住,隻要進了秦家的門,就是從秦家分一碗湯水,也夠我們這種人快活一輩子了。”
“誰說不是……”
剛出牢門,外麵天色已經大黑,剛停歇的梅雨又淅瀝瀝下起來,年輕獄卒暗罵這要人命的鬼天氣,腳下加快了步伐。
後麵跟著的老獄卒隻當是他也不想淋雨,緊趕慢趕地跟著,倒也沒有多言。
兩人忙拖著秦淮之到街前的馬車旁,將秦淮之交給了守在馬車前穿著蓑衣戴鬥笠的人。雖然看不清相貌,但此人身上帶著肅殺之氣,是他們不敢招惹的。
那人抱秦淮之上馬車的時候,兩人還不忘叮囑秦淮之此前坐過老虎凳,膝蓋切記不能彎曲。
好在馬車空間很大,剛好夠秦淮之平躺進去。
那人賞了兩個獄卒一人一包碎銀子,一刻也不敢耽擱,駕著馬車就匆匆離開。
老獄卒掂著手裏的錢袋子,眼睛時不時瞥向身旁人的。
年輕獄卒輕哼了一聲,直接把手裏的賞銀扔給了老獄卒,“說給你就給你,我自不會食言。”
老獄卒接住那包銀子,臉上掩蓋不住的歡喜,咧著嘴樂嗬道:“走,我請你喝酒。”
“行啊!我今天想喝銀光酒,您老可別小氣!”
“你小子可真會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