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一看到鍾無名眼底青黑拿著掃帚的樣子,就知道這孩子大概是昨夜沒睡,拿過她手裏的掃把放在院門旁,一個勁將她往屋裏推:“長身體呢,怎麼能不好好睡覺?”
“王姨……我……”
“你姨我今天不開店了,就在這裏守著你睡!”
謝尋幽也站在旁邊看著,而王姨顯然沒看到他,確實就隻有鍾無名能見到他。
鍾無名和王姨進了屋後,才發現屋裏一派整潔,明淨如新,顯然是被很好地整理過了。
王姨自然認為是鍾無名昨晚不睡覺搞的衛生,拎著鍾無名就要讓她去補覺。
鍾無名看著幹淨的屋子頓了一下,在快要被王姨扔到床上的時候,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可是,王姨,我好餓啊……”
王姨一下子就心軟了,拿出好幾籠包子放在桌上,“那你先吃了再睡吧,我陪著你。”
“哎,好!”鍾無名伸手便抓了一個白嫩嫩的包子,在冬日裏的清晨冒著熱氣,她拿起便往嘴裏塞,像是餓了許久。
然後——在王姨沒看到的地方,她拿起一個包子背到身後,朝旁邊的謝尋幽勾勾手指。
謝尋幽自然也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但他沒意識到鍾無名是想做些什麼,看她小手指勾得累,幹脆拿過她背在身後的手抓著的包子,而後給她仔細收好。
感覺到手上的包子消失了,鍾無名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點。
鍾老頭是個特別愛整潔的矯情老頭,以前他腿腳方便的時候總會把屋子收拾得一幹二淨,不過到後頭的幾個月,屋子裏實在算不上幹淨。
鍾老頭躺床上動不了,其他的事情都要鍾無名親曆親為,身心俱疲,根本沒法分出打掃屋子的精力,這屋子就一直亂到現在。
多虧謝尋幽昨晚幫她整理了一遍,看起來真的好多了。
“以後到飯點的時候就去姨的飯館裏吃啊。”王姨看著孩子吃得急,真以為她餓慘了,格外心疼。
“不用,不能總是去蹭您的飯,我也有手有腳。”鍾無名邊吃邊含糊道。
“這叫什麼蹭?”王姨把包子往鍾無名那推過去,“替你爺爺照顧你是我們這些人應該的,再說你隻是個孩子呢。”
“那也不行。”鍾無名堅決道。雖然鍾老頭沒給她留下什麼,她自己的積蓄也沒多少,但她總不能吃別人的白飯,以前她還給老頭做不少家務活呢。
王姨知道這孩子倔得很,迂回了一下:“那這樣,你在我飯館裏幹活,姨給你發工錢。或者去別人那裏打工也行,大家都會給你工錢的。”
“我再考慮考慮吧。”
鍾無名好說歹說才把王姨哄走,收拾好桌上東西的時候便見謝尋幽遞過來剛剛那個包子。
“還給你。”
她還以為他剛剛吃了呢?
但是等鍾無名看到這白包子上的手印的時候,眼疾手快地將碟子上的另一個包子換走了謝尋幽手裏的包子,試圖蒙混過關。
她剛剛拿包子的時候沒有洗手,直接在包子上留了個灰灰的爪印。
謝尋幽倒不是嫌棄這個,而是這些食物吃了對他也沒什麼用,還不如留著鍾無名自己吃。
“吃嘛。”鍾無名看著他,而謝尋幽好似對她根本就沒有抵抗力,無論是她小時候還是長大後。
他慢慢地啃完了這個包子。
鍾無名莫名有點開心起來。
她對於別人都看不到謝尋幽這事可恥地感到慶幸,整個世界就隻有她能看見小公子。
這給她一種謝尋幽就是屬於她的錯覺。
她在一無所有後,找到了一個隻屬於她的珍貴的寶物。
這個“寶物”很好看,聲音又好聽,還能做家務,就像是她一個人的田螺公子。
等到補覺時,鍾無名爬上床,掀開被窩,而後就眼巴巴地看著一旁的謝尋幽。
謝尋幽完全抵禦不了鍾無名這可憐巴巴的神情:“……就這一次。”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不會想到“就這一次”被某人撒潑打滾成了以後的“許多許多次”,更想不到,很多年後,他會被某人弄得每每下不來床。
他躺到了鍾無名的旁邊,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脊背,“睡吧。”
鍾無名倒是沒什麼其他念頭,她單純就是想別人陪她一下,以前流浪的時候都是同乞兒們睡大通鋪,到雲隱鄉之後,雖然住得好了,但是總覺得睡覺的時候缺點什麼。
謝尋幽進到被窩裏的時候,整個被窩都是香的,無端撫平了鍾無名心頭太多的雜念,她幾乎是倒頭就睡。
謝尋幽清楚自己身處幻境裏麵,不能睡過去,但他聽著耳邊孩子輕緩的呼吸聲,不知怎的,眼皮變得沉重。
兩人都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