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惜在心裏斟酌自己應該怎樣開口才能不顯得冷硬,最好是能可憐一點,好讓他們心軟答應帶她回國,順帶再整一張身份證出來。
隻是……
“被人賣了,醒來就到境外了。”
對麵兩臉無語,堂堂汪家人,幹不過人販子?!
“沒錢,不認路,被人盯著,回不去。”
這……離譜中帶著些合理。
無邪和胖子對視一眼。
“之後被老大買走,前段時間碰到黑瞎子,老大讓我幫他。”
九惜平平淡淡,簡簡單單三兩句話介紹完自己的經曆。正糾結要不要問問無邪兩人帶自己回國的事,就聽外麵有人喊道:“瘋九,村外排雷,你過來看看。”
九惜:……
這下不用糾結了,正事重要,其他的統統往後!
無邪兩人看她,“在叫你?”
“是,我去看看。”
九惜很快走過去,兩人交涉過後,她便跟著那人離開。
胖子看著九惜的背影,咋舌,“瘋九,好家夥,這丫頭片子手段可以啊。”
無邪看著九惜離開的方向,半晌,“她這段時間過得怕是不怎麼舒服。”
“瘋九……能跟瘋字沾邊的名號,哪有好得的,這小丫頭片子,怕是吃了不少苦頭。”胖子歎,“你說墨脫那會兒好不容易養的像個正常姑娘了,現在又退回去了。可惜了胖爺我一大閨女,白養了。”
“你占便宜占上癮了!還你閨女……”
胖子毫不猶豫反駁,“就這丫頭那點歲數,當我閨女兒虧得她了?”
被叫去排雷的九惜見到了劉喪,戴眼鏡,披肩發,一隻耳朵耳骨上打著耳釘。
九惜掃了兩圈。精致!再看自己……呃,比糙漢還糙漢!
人與人的差別啊,沒的說!
跟這邊的負責打過招呼,九惜先看了一圈過來幹活的人,來了十一個,真正好用的算上她自己也就七個人。指完人,又叮囑一番之後,眾人正式進入排雷工作。
汪家當時教的東西多,排雷埋雷改雷都學過,現下再弄這些也算專業對口。
帶著傷還能一個頂倆的九惜很快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劉喪搞完本職工作後溜達到排雷的九惜附近,“你的傷流血了。”
“嗯。”九惜渾不在意。要說汪家給她改變最大的地方,首先是對傷勢的熟悉程度和對疼痛的耐受力,其次就是對所接收任務的上心程度。
汪家主打,人死可以,任務得做!
劉喪看她排完手裏的地雷,忍不住道:“不去處理一下?小心傷口發炎感染,說不準會要命。”
九惜收好排出來的地雷,“你倒是不怕被炸死。”
站旁邊的劉喪:“……”
九惜幹了半天就停手了,她身上的傷不允許她繼續。重新處理了傷口,她從之前踢出去的人裏找了個手穩的,再度進了雷區。
“她叫什麼?”劉喪問旁邊一人。
“瘋九。她曾經連著打了幾個月的拳都沒死,是拳場的傳奇人物。被老大買下來,就一直跟著老大。”那人開口,眼裏帶著崇拜。
“瘋九?”劉喪念了聲,又道:“幹起活來確實挺瘋。”
排雷結束,九惜再度回到啞村。
洗澡,換藥,換衣服。她處理完回自己住處時遇到了楚楚。
“找我?”
楚楚看著這個頭頂板寸,眼神漠然,神情冷淡的人,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想問什麼?”九惜看她,片刻後,“手語……阿倫——”
“九姐,什麼事?”顛顛跑過來的阿倫問道,緊跟著又衝楚楚道:“幹娘好。”
這個稱呼一出,九惜清清楚楚看到楚楚雙頰飛紅,她怔了一下,隨後衝阿倫道:“你幫我找一下小三爺,我想問點事。”
待阿倫離開,九惜看向楚楚,“你想問黑瞎子?”
楚楚頓了頓,而後點頭,又比了一串手勢。
隻看清裏頭有“女兒”這個手勢的九惜嘴角微抽,“我老大是他幹兒子,他才叫我閨女。”
“我並不是很了解他。但這段時間相處,想來你也能看出來他幹的並不是什麼安全合法的活兒,招惹的人也不是善茬。殺人、死人或許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他,包括那位剛來的小三爺,算上我,這裏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其實都稱得上是亡命之徒。和他站在一起,你可能會死,而且可能不止你會死。”
“這樣,你,怎麼選?”
九惜看她。
楚楚糾結,良久,她抬頭,回應九惜的目光。
九惜隱約記得她的下場似乎並不好,不過,既然勸不住……
“希望你不會後悔。”
“想知道別的,你得去問他。這些人裏邊,你還可以去問小三爺,但了解他最多的應該是小三爺身邊的那位小哥。”九惜斟酌著開口,最後又道:“但我不建議你去問他,你最好直接去問黑瞎子。”
楚楚又比了幾個手勢,九惜看得有些懵,認真辯了辯猜道:“他,不想……他不想和你一起?”
楚楚搖頭,又點頭,接著手上又是一通比劃。
九惜看得眼暈,她抬手製止還要繼續比劃下去的楚楚,“首先,我不是很懂手語。其次,我並不了解他,但我知道的已經告訴你了,放棄或者堅持,選擇在你,你剛才已經選了。最後,既然選了,那該做什麼你去做就好。”
楚楚看著九惜,比了打擾和道謝的手勢出來。
九惜這下是看明白了,她當即鬆了口氣。
這時,方才離開的阿倫回來,九惜忙放了自己手裏的東西,跟著他去找無邪。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閨女啊,黑爺這千年老鐵樹好不容易開朵桃花,你怎麼能給毀了呢?多不厚道!”
九惜看著坐在一起的五人頓了頓,這些人坐在一起……氣勢稍稍有些盛啊!
她停下來,一個一個看過去,目光在張起靈身上略做停留,而後轉開,對開口的胖子道:“事實而已。”
無邪拍了拍胖子,示意他安靜,隨後看九惜,“坐下聊。你找我什麼事?”
“我想回國……需要一個身份和相應的證件。”九惜認真道。
“那你不應該來找我。我沒有這麼大本事。”無邪笑道。
胖子這時接口,“我看你在這混的挺好,你不該更適應這種生活嗎?怎麼還要想著回國?”
“我不喜歡這裏。”九惜目露追憶之色,而後看向無邪,“你有的。”
“你這丫頭倒是會找。不過,無邪為什麼要幫你?你能用什麼來換?”黑瞎子笑著接茬。
九惜先是一頓,接著認真想了想,然後,她發現自己好像什麼都沒有!
太失策了,沒有籌碼沒有底牌,怎麼敢上桌的!
是因為看到了希望所以太心急了嗎?可是,又為什麼單單覺得無邪會出手幫忙?
九惜心裏浮出一個答案,因為是無邪,因為她想尋求幫助的人是無邪!
她看了看在座的五人,最後,對無邪道:“是我冒昧。小三爺,打擾了。告辭。”
她說完之後便毫不遲疑地離開。
“這……她就這麼走了!都不再努力努力?”胖子叫道。
無邪想起了他們在墨脫的相處,不由輕笑一聲,“她這性子倒還是那樣,幹脆的過分。”
“嘖嘖,這丫頭還真是半點也不堅持啊,沒毅力,這要是再耗上一耗,說不定我徒兒一個心軟就答應了!嘖,沒毅力!”黑瞎子道。
無邪聽著這話笑了笑,“好歹算舊識,等這邊結束,回去的時候把她帶上吧。”
九惜回去自己的住處,不由開始反思起來,這才離開汪家多久,離開拳場多久,想法竟然能天真成這個樣子!
到底為什麼會覺得無邪能答應這麼一個……
“呼!真是,成白癡了啊!”九惜歎氣。
無邪那邊暫時放過。現在還能利用的就是老大了,其實借著他的勢力,也是能回國的。隻是,老大的勢力進不去國內,她在國內更是什麼靠譜的背景和渠道都沒有,身份證弄不上,回去了也盡是麻煩。
繼續留在這裏倒也不是不行,隻是吳邪他們這次過來,讓她看到了一條自己更想走的路而已。
九惜最後將自己顯得白癡的行為歸於興奮過度,樂極降智。
但她知道自己會這樣隻是因為對方是無邪!
重新考慮過回國的幾率和可能會遇到的各種問題和阻力以後,九惜決定,天大地大,賺錢最大!
歸宿之類的可以暫時放一放!
吳二白一行的裝備當天就運進了啞村,九惜在下午的時候跟著老大回了他的地盤。
沒過幾天無邪給老大打了電話過來,核心一句話:借錢,救瞎子!
老大要押錢去善邦的地盤,作為他手下的得力打手,九惜自然得去護送。所以,她第二次去了善邦那邊。
很多熟人,隻是,除了大頭九爺,大多數人都有仇!
老大在這邊交易結束後就回去了,走前特特讓田坤傳話,勒令九惜跟著無邪去救黑瞎子。
無邪看著跑回來的九惜詫異開口,“你,不跟他們回去?”
“小三爺。”跑出去又被趕回來的九惜開口,“老大讓我跟你們去救人。”
“啊,對了,你上次……”無邪突然想到九惜說起要回國的事。
“別聊了,快上車,要出發了。”九爺過來把無邪推到車上。
九惜則退後幾步上了後邊一輛。
再次端著槍去到啞村,九惜有些感歎。難得用槍,還次次在這!
帶人過村前木橋時,九惜扯住往前衝的無邪,“去後邊。”
無邪自是剛不過九惜的,乖乖被扯去了後方壓陣位。
九惜手裏是她慣用的手槍和軍刀,過了木橋見到吳二白之後,她便不再理會無邪,直接衝進村寨中,很快沒了影。
“這,這些人是哪來的?”吳二白詫異。
“我借的人。”無邪開口,異常之驕傲。
啞村的形勢得到控製之後,九惜就停手了,沒有去追逃走的焦老板,也沒去找黑瞎子,而是隨便找了個箱子坐下,用隨身帶的傷藥和紗布處理身上折騰出來的傷口。
“呦嗬,閨女!我幹兒子呢?”黑瞎子帶著楚楚徑直走過來。
九惜不理他,自顧自處理傷口。
“生氣啦?誰怎麼著我家閨……”
九惜抬頭,方才打的興起,這會見著和瞎子,莫名就想和他打一場。她看著黑瞎子,瘋狂勁還沒褪下去的眼裏染上興奮,“打一架。”
野獸一般的眸子,駭了楚楚一跳。黑瞎子咧嘴,他推開楚楚,緊跟著,九惜就撲了過來。
被推到一邊的楚楚驚訝地看著兩人飛快的對了十幾招,不覺震撼。
但很快,她發現了另一件事——九惜手臂上綁著的繃帶紅了!
打過去的一拳被黑瞎子架住,九惜迅速收拳,旋身一記腿鞭。
黑瞎子伸手格擋,翻轉手腕扣住她來不及收回去的右腿。
被扣住一條腿的九惜借著黑瞎子手上的力道,左腿向上直奔他腦袋。
黑瞎子撒手,以右臂格擋。九惜一手撐地,再連一腳,黑瞎還她一拳。
九惜滾出一圈後爬起來,她身上那種瘋狂這會已然壓下去了。她看黑瞎子,“黑爺不愧是黑爺,難怪老大會做你兒子。”
黑瞎子揉了揉發痛的小臂,笑道:“是因為這個生氣了嗎?你這心眼也太小了些,再小上一點點就隻能穿一根線過去了!我說小九,你能給胖子當閨女,不想給瞎子我當?”
九惜拍拍身上的灰土,掃他一眼,回答他剛開始的問題,“老大沒來。”
楚楚這時過來,她指了指九惜肩胛處被染紅的衣服,打了一串手勢。她記得九惜那裏的傷是幾天前的槍傷。
九惜眼暈,轉頭去看黑瞎子。
“楚楚說,你的傷口裂開了,要不要她幫忙給你換藥?”黑瞎子會意,笑嘻嘻翻譯道。
“好,謝謝。”
說完這句,九惜突然感覺臉上一涼,她不由伸手,沒一會兒,她手上落了一滴雨,緊跟著,雨珠成線,頃刻間澆透了處在雨幕中的一切。
她抬頭,看到了依舊掛在天空的太陽。
當日晚間,她才知道無邪下午吐血暈過去了,已經被送去了當地醫院。對此,九惜並沒過多關注,反正他不會就這麼輕易死了就是。
她在這邊修整了幾天,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吳二白來找了她一趟,避著所有人來找了她。
“二爺。”九惜在短暫的詫異之後開口。
“我聽說你想回國。”
“是。”
第二天九惜離開啞村。
她依舊在老大手下做著打手的活計,直到她收到一條短信,一條來自吳二白的短信。
那天,她收拾好裝備,去見了老大,“老大,能不能拜托你幫我收著這張卡。”
“當然可以。他來消息了?要走了嗎?一切小心。”他接過九惜遞過來的銀行卡,“欸,你會玩槍嗎?”
“會。”
“那就好辦了,阿倫,去找把槍。”
九惜最後揣著把手槍去了短信提示的地點——天麟樓。
因為三層是被人包圓了的,她到地方之後就選了二層的一間。
隔天,焦老板一行進了天麟樓,那一行人中江子算尤為顯眼。九惜在窗口看著往樓裏搬東西的一群人,想了想還是決定用苟的。
再三確認了自己的假發和妝容沒有明顯的問題,額角的疤也沒露之後,九惜對著鏡子彎唇,剛剛擺好嘴角該有的弧度,就聽有人哐哐哐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