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玉說:“沒關係的,我正好有點困,想睡覺。”他嘴上這樣說,其實心裏卻在想像著部長家該是個啥樣子呢?他省長家裏也去過,就是沒有去過部長家裏。
劉曉妍和程忠傑把箱子抬到了一個四合院的街門前。劉曉妍摁了一下門鈴,裏麵馬上就有人來了。
開門的是小保姆,劉曉妍問道:“我舅爺在家嗎?”
還未等小保姆回答,老爺子就迎了出來:“在!在!曉妍哪,小心點兒。”
劉曉妍說:“舅爺,這位是我們金州市的程市長。”
田老說:“哦,程市長,請、請吧。”
程忠傑:“老部長,你的身子骨還這麼好呀。我尋思著,你說啥也應該是老態龍鍾的樣子。沒想到,你老這麼精神啊!”
程忠傑見田老迎了出來,知道錢先生的電話早到了,既然田老知道今天給他送的是他特喜歡的寶貝,所以,雖是第一次見麵,說話倒是格外的隨便。沒想到田老更是隨和:“小程呀,你給我送這麼重的禮,我是該收呢還是不收呢?”
程忠傑笑著說:“田老不收好呀,不收你貼上飛機票我們再運回金州去。”
田老聽程忠傑這樣說,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劉曉妍衝程忠傑努努嘴,然後點頭笑了。那意思是說,你和老爺子能說得來呀。
把東西抬進屋裏時,田老就迫不及待地讓劉曉妍快打開,要小心翼翼地拿出來。田老見了彩陶盆,忙戴上了老花鏡,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又用手指蘸上水擦盆上的花紋,擦了半天才說:“小程呀,果然是個好東西,好東西!曉妍呀,快叫你奶奶來,給我們做菜,我要和程市長來個一醉方休!”
小保姆說:“爺爺,你忘了,奶奶今晚上不回來。”
“噢,你瞧我這記性。曉妍呀,你幫小家夥一下吧。”
“好咧!”劉曉妍應著隨小保姆進了廚房。
劉曉妍走後,田老還是一個勁的和程忠傑說彩陶盆。說了半天才把話引到了正題上。
“強將手下無弱兵呀!”田老說:“程市長前途無量呀。”
“哪裏呀,不過陳書記倒是很關心我們的。”
“陳小剛也該退了,我聽說你們那個小於也很能幹。”
“是呀,田老,我這次就是既代表我自己也代表他來看您老人家的。”
“能幹就好,讓他去省裏,你先把金州的擔子挑起來。至於以後的事嗎,再說吧。”
“謝謝田老,就怕我挑不起市委書記這個擔子。”
程忠傑真沒有想到,這位老革命竟這麼直截了當地把自己這次來北京的主題點了出來,好像隴原省的省委書記不是陳小剛,而是他田老。
“我會給陳小剛打電話的,他不會不給我麵子的。再說了,中組部我也能說上話的。”田老又重複了他的意思,這還不算,他立即撥通了陳小剛的電話。根據田老不看電話本就能撥出去電話這個細節,程忠傑知道這位田老果然和陳小剛的關係不一般。
“桑樹呀……是呀,是你老哥。噢……身體還可以。……我說呀,我不給你說廢話了。……嗯,我有事要你辦。……什麼事?我今天還真有事。……我說桑樹,我在金州市還有個小老鄉,你一定得關照一下喲。……他是那個小於的助手……對,是姓程。我看呀,小於走後,就讓他接替小於得了。……嗯,你呀,臨下台了,就放心大膽讓年輕人幹吧。小於雖然有人在告狀,可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嘛!哎,桑樹呀,我那個小老鄉怎麼樣?……好好好!下次你來北京,我請你喝酒。……好好好!……好好好!……”
程忠傑聽著田老和陳小剛的通話,見田老這麼直接,確實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感覺中,部長說話,肯定很含蓄,絕對不會這麼直白、這麼直露。田老的性格本來就是這樣,還是這個彩陶盆起了作用?從田老跟陳小剛的對話中他聽出,陳小剛對自己是沒有看法的,可對於江波像是有點看法。有人在省裏告於江波的狀這一點看來是不會假的。關鍵是告狀的內容是什麼?應該和行賄受賄有關係。如果是這樣,於江波上省裏做省委副書記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問題是,坐等省裏來查時把有關問題交出去呢,還是不等省裏來人查就直接去找省委談呢?
這個問題對於程忠傑來說,那是太重太大了。重得就像一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如果處理得不好,不但會毀了於江波,也會毀了自己。不過,有一點是清楚的,身正不怕影子歪,他和於江波的清白天地可鑒、問心無愧。
“程市長!”田老的電話打完了,走過來坐在了程忠傑的一邊說:“陳小剛答應了讓你坐市委書記,可於江波的事不好辦,他說有人告了於江波的狀。可陳小剛這個人我還是了解的,估計問題不會太大。他也是信任小於的。”
正說話間,劉曉妍說飯已經好了。田老說:“程市長,咱們上客廳去吃飯!”
飯菜還算豐盛,有魚、有雞、有鴨,還有肉,紅黃綠白幾樣蔬菜齊全,還有一個湯。程忠傑暗自高興,北京人在家裏招待人一般都不做這許多的菜,這就證明,田老沒有把他當外人。小保姆從田老興高采烈的神色上判斷出來者是尊貴的客人,再加上劉曉妍又是田老的親戚,因此才做了這樣一桌色、香、味俱佳的飯菜。
“舅爺,你嚐嚐我這湯。”劉曉妍說著給田老盛了小半碗湯:“看看,我這幾年的手藝有沒有長進。”
“嗯,好湯!程市長也嚐一嚐。”田老誇張地咂咂嘴,笑著:“不過曉妍呀,哪有上桌子就喝湯的道理,次序弄錯了嘛!”
說著又喝下了一口湯。
程忠傑、劉曉妍都喝下了一口湯。田老看看小保姆拿來的酒說:“這酒不行,拿最好的來。”
小保姆說:“聽我阿姨說,這洋酒一千多塊錢一瓶呢!”
“再換,還有更好的。”
小保姆就換了一瓶好酒來,劉曉妍看看酒瓶說:“爺爺,這酒可好幾千塊錢呢,你舍得?”
“也不看今天是誰來了。……哎,吃吃吃,做上了我們就把它消滅掉,吃不完就得進冰箱,進了冰箱十有八九就得倒掉,怪可惜的。來來,吃吃。”
劉曉妍也特別的會來事兒,一會兒給老舅爺夾這個菜,一會兒又來那個菜,哄得老爺子吃了不少。
“我說曉妍呀,別老是讓我吃,要讓你的市長吃好,別把對象搞錯了。”
大家在飯桌上說說笑笑的,田老說的話最多。自從劉曉妍上桌到現在,田老沒有提過陳小剛的一個字,程忠傑就思忖,看來田老說話不一定對誰都隨便,在外孫女麵前,他在關鍵的問題上隻字不提,就足以說明老爺子並不糊塗。在他和於江波的問題上,並非是信口開河,說說而已,而是當真的。要是這樣的話,這次北京之行,可真是旗開得勝,滿載而歸。
吃過飯回到客廳,程忠傑隨意地參觀了一下田老的書房,書房的一麵牆上全是博古架,上麵擺滿了陶缸、陶盆、陶瓶、陶壺、陶碗等等,不像是家庭的一般擺設,更像是一個展覽館說。
田老說:“程市長呀,謝謝你了,你這個彩陶盆豈止是這裏的鎮堂之寶啊,這可是真正意義上的無價之寶……無價之寶,就是國寶,等我死的時候,我要把這些全捐獻給國家,這就叫有來有往呀。”
“田老這身體,離那一天還遠著哪。”程忠傑附和著說:“不過田老,你這些寶貝要是捐給國家,就足以開一個小型博物館了。”
“舅爺,這個盆和我們帶來的一模一樣呀。”劉曉妍在一個彩陶盆前站住了。
“傻孩子,這個怎麼能和市長帶來的一樣呢?這個是正兒八經的贗品。”
“贗品?”程忠傑見確實和他們帶來的一模一樣時,驚呼了一聲。
“真寶貝來了,這個假寶貝就該扔了,你看看——”田老在一塊餐巾紙上倒上了礦泉水,在盆的花紋上輕輕地擦了一陣,那花紋居然給擦去了。
“看到了吧,真的是擦不掉的。”田老說著真的把假貨放進了一個箱子。
從書房走進客廳時,程忠傑看到了客廳牆上的一條橫幅,上麵的字是:“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跬步”的“跬”字程忠傑不認識,這句話的意思,他也不懂。而後半句他懂,沒有小溪的彙集,就不可能有長江大海。
田老見程忠傑看著橫幅,就說:“程市長也喜歡字畫?”
“談不上喜歡,但對寫得好的字總要看一看的。”
劉曉妍讀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哎,小劉,小銀老夫子不是給田老畫了一幅畫嗎?”程忠傑打斷了劉曉妍的話。
“喲,舅爺,我可真忘了,咱們程市長還請書畫家陳小銀老先生給你老畫了一幅中堂呢!”
“是嗎?”田老一聽是大畫家陳小銀的畫,忙說:“快看看,在哪裏?”
劉曉妍在放彩陶盆的箱子底下取出了卷得好好的中堂畫遞到了田老的手裏。田老打開一看,果然是陳小銀的真跡,便嘖嘖讚歎說:“真不容易,真不容易,現在求小銀老夫子的一幅畫可是比登天都難哪,這是一不容易。二不容易是這幅畫正好畫的是這個無價之寶彩陶盆啊。哈哈!程市長,真得謝謝你呀!”
程忠傑說:“不用謝,田老,這是我們於書記的一點兒心意。”
“嗯,好,曉妍呀,回去代我向小於問好。”
“沒問題,爺爺!”
田老還沒有要放下畫的意思,他讓劉曉妍把他的花鏡和放大鏡拿來,又一次認真地看了一遍。“不愧是大畫家,你照照這紋,這人,畫的多逼真,多神奇,這又是我書房中的一寶了。”
田老放下畫,又興致勃勃地談了不少。程忠傑的心裏還惦著車上沒吃飯的兩個小夥子呢。劉曉妍也似乎看出了程忠傑的意思,就說:“舅爺,我們該走了,因為程市長明天就要飛回金州了。”
但田老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時,就說:“你們先回去也好,你們的事我會放在心上的。你們就放心吧。”
田老一直把程忠傑和劉曉妍送出了四合院,走了幾十米,他們回頭時,田老還在門口站著。他們向田老揮手說:“快進去吧。”田老也向他們揮了一下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