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從客廳一側的地下室裏到車庫,把後備箱的東西全取了出來,又在裏麵鋪了一條被子,然後讓衣環球爬了進去。
他側著身,斜躺在那裏,哎,還正合適。
小倩返回到客廳,從車庫正門進去,大搖大擺發動著了車。
院門外的警察早已看到了蔚小倩。小倩把車開出院門,就被警察攔住了。一警察拉開車門看了一下,用蹩腳的中國話問道:“小姐,哪、哪裏去?”
“衣總頭疼得厲害,我去給他買藥……你們吃夜宵嗎?我帶幾份回來?”
警察高興地讓開了道:“那,就請吧。”
就這樣,小倩順利地把衣環球帶出了別墅。車子朝尼洛東街方向急駛而去。
在尼洛東街“咖啡酒吧”後門邊的一間不起眼的屋子裏,衣環球終於和兒子小虎、老婆錢風蘭見麵了。他一把摟過了兒子:“你們受苦了……”
衣環球一句話還未說完,一句“不許動!”傳來,是“黑熊幫”幫主何輝帶著人馬包圍了小屋子。有人想開槍,被阿英喝住了。她知道,此刻在這個地方開槍,誰也別想走脫。再說了,何輝是有備而來。雖然阿英他們也做了充分的準備,然而,最終是寡不敵眾。
“識時務者為俊傑!”何輝奸笑了一聲說:“阿英小姐,是給兩千萬美金呢,還是讓我們帶走人質?你選擇吧。”
阿英說:“何幫主,要是能籌足美元,就不用我們去虎口拔牙了。你看,就是要港幣也得我們去拿,是不是?”
“那我們就帶人質走吧。”
何輝陰沉沉的話音剛落,幾名打手就從衣環球的手裏搶過了小虎。
“慢!我的車裏有美金。”衣環球為了防備萬一,讓小倩把足夠的美元也帶上了。阿英見蔚小倩提來了一箱子美金,心裏不是個滋味,但又別無他法。在何輝點款的當兒,她溜進汽車給老狐狸打了個電話。她說,何輝的“黑熊幫”已劫走了衣環球家小,她追至尼洛東街時,中了埋伏,雲雲。老狐狸慌亂中沒有懷疑阿英的情報,馬上率“老狐會”精幹力量包圍了“咖啡酒吧”。何輝滿意地讓衣環球把小虎母子帶上了車,阿英則示意手下注意何輝馬仔手裏那隻箱子。
這時候,手握烏茲衝鋒槍的數十名“老狐會”黑幫人員從天而降,圍住了何輝。阿英乘亂中殺死了提箱子的那個馬仔,手下順利地搶過了箱子,又把箱子放入了後備箱。阿英命令手下:“你們掩護,我們走後撤退,半小時後在老地方會合!”
阿英半個屁股坐上車時,小倩就駕著車子衝進了黑糊糊的小巷子,她沒有打開車燈。這時候,身後響起了槍聲。
衣環球摟著兒子對阿英說:“他們追來了。”
“別怕。”阿英說:“他們是不敢開槍的,這是我的人已撤出來的信號,讓他們兩個黑幫狗咬狗吧。不一會兒,警方就會吃掉他們的。”
“阿英姐真能幹!”小倩開著車,由衷地為阿英唱著讚歌。
“要我說呀,那二千萬美金就給他們算了。”衣環球說:“花錢消災麼。”
“衣總,這話就差了。你給了何輝兩千萬美金,老狐狸怎麼辦?再給老狐狸兩千萬美金,老狐狸也走了。H市還有那麼多的黑幫,他們都來了,你給得起嗎?”
衣環球不吭聲了,他不得不承認阿英的話是非常正確的。半天了他又說:“汪吉元也放不過我們呀。”
“先不說這些,我們趕快回家。在警方的保護下再想辦法吧。”蔚小倩把車子開上大道時說。
“不!”阿英對衣環球說:“不能回家!據我所知,中國公安部已和W國協商出了結果,他們很可能要把你交給汪吉元。”
“交吧,交了是我一個人的事,總比在這裏大家都跟著受苦強吧。”衣環球有氣無力地說。
“什麼呀?我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呀,有一條陽光大道正在等著我們哪!”
“什麼陽光大道”?
阿英如此這般地給衣環球說著,後者靜靜地聽著這個漂亮女人為他們的後半輩子設計的“陽光大道”。
二
李司長意識到,這次考查幹部是他出道以來最有意義的一次。他感到隴原省的領導幹部幹起工作來有一股子拚命精神。無論是在陳小剛身上,還是在於江波身上,他都看到了這一點。另外,他對陳小剛關於“楚輝公司”的解釋有點茫然,什麼是“新生事物”?難道還要推廣這樣的“經驗”不可?共產黨的領導幹部,好的畢竟是絕大多數。你隴原省的金州市因為曆史的原因,再加上這個市的經濟狀況本來就好,油建公司是中央企業,其產品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其效益一直很好,普通工人的工資一兩千,這是事實。現加上一個產值利稅過去超過油建公司、現在也接近油建公司的鄉鎮企業集團公司——環球集團,還因為一些人為的因素,“造就”了衣環球為首的黑社會集團。不錯,衣環球之流是給金州市的幹部工作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還產生出了一個“賣官”書記祁富貴,把金州市的幹部人事製度翻了個底朝天。你隴原出了一個金州市,“楚輝”可以在你這個地方出現,可在別的省區就不一定會出現了。
李司長滔滔不絕地對陳小剛提到的“新生事物”問題,談了自己的看法。
“李司長呀!”陳小剛看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雪地說:“你可真有點官僚呀,亂彈琴!”
“我又怎麼亂彈琴了?”
“先不說你這番宏論的邏輯性是不是強了,就說這行賄受賄問題。如果在廈門也有這樣一個“楚輝”公司的話,那麼與‘環球’大案差不多的‘遠華’大案就不可能陷進去那麼多領導幹部,還有國家部委的副部長級領導。同時,如果廈門也有一個‘楚輝公司’的話,那就不是二十七所希望小學了,那很可能是二百七十所。這個賴昌星,簡直是亂彈琴!送禮動輒千萬元幾百萬元。一千萬元,那就是幾十所希望小學哪!”
李司長不得不承認陳小剛的說法還是有道理的,他說:“陳書記呀,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就不爭辯了。聽部裏說,中紀委對於這個‘楚輝’公司沒有下什麼結論,就算是默認了吧!”
“亂彈琴!什麼是默認,那分明就是肯定嘛!……李司長呀,咱們別議論這個問題了。我們會適可而止的,我們不會在‘楚輝’這個問題上再做文章了。我也承認,這算不上什麼新生事物。因為,中央已經下決心懲治腐敗了。所以,類似‘楚輝’一樣的問題,不可能再發生了。”
接下來,他們又扯了一些關於銀礦事故的問題,講到這個話題時,陳小剛的心情很沉重,半天了沒有再說一句話。“這大平縣群眾的‘覺悟’可真高,竟然沒有一個人向上反映。”李司長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今天的下鄉與我的工作無關,我還是少說點吧。”
“亂彈琴!你是中央派來的,是中央部委的領導。你能說這與你的工作無關?”
李司長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確有點欠妥。紀委的案子,你不也管了?雖說是部裏與中紀委協商過了,可你不也照樣參與了?
李司長想到這裏,打了聲哈哈,閉上了嘴巴。見陳小剛還是那種心事重重的樣子,知道他還在為大平銀礦的事故而痛心,便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大平縣王莊鄉到了。陳小剛見於江波、程忠傑等金州市的領導在政府門口站著,就讓司機停下了車。陳小剛下車,踩著一層被車輪壓平實了的雪和迎上前來的於江波、程忠傑等人一一握了手。
“陳書記,還是上車吧,外麵冷。”省委副秘書長李子一說。
“亂彈琴!比起幾百條人命來講,凍一下,走幾步路有什麼關係?”
李子一副秘書長賠著笑臉讓到了一邊,於江波、程忠傑等人見省委書記滿臉慍色,一句話也不說,緊跟在陳小剛的身後,走進了鄉政府的院子。院子裏的雪早已被掃得幹幹淨淨了,房前屋後全是鬆柏樹,白白的雪像孝布一樣披在一身綠色枝葉的樹上,透出一種清冷和肅殺。
大平縣王莊鄉黨委書記石林山、鄉長王仁義站在會議室門口,把中央、省、市、縣的領導一一讓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不算大,布置得也還雅致。牆上掛滿了錦旗獎狀,地上是兩圈板條椅。因為人較多,會議室裏坐得滿滿當當的,一點空間都沒有。有人開始抽煙了,陳小剛很不高興地用手扇了扇從幾方麵湧過來的煙霧。有人發現了這一點,忙摁滅了手中的煙,還有個別人在旁若無人地吞雲吐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