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咒陣(1 / 3)

在徐安然所見的教門典籍中,總是將“符咒”並稱,且無一例外的都是“咒”在“符”前。將兩者並稱是因為“咒”本身就是符的一種,而將之放在後麵則是因為“咒”雖然是符的一種,但它的威力實在已經超出了普通人對符的理解,或者說這是一種終極符法。

若說“符法是道門靈修的哲學”,則“咒法”就是這種靈修的最高升華,古語有雲:“若知書符窮,惹得鬼神驚;不知書符窮,惹的鬼神笑”,書符窮盡之時便是咒法,一咒之出,便是鬼神也要驚惶失措,但似這等具有引動天地之威的大法能素不輕易許人,所以在丹修界中,咒法更多的是作為一種具有毀天滅地的傳說般存在,能施咒法者固然是寥若星辰,即便能有此大法能者,若非已存了放棄一切之心,也必不敢冒然運行此法。

與咒法大威能相對應的是行咒時的艱難,這不僅僅在於對行咒人的境界修為要求奇高,也不在於布行一個咒法需要耗時極長,行放符法時,那怕是高階符法,用的都是符圖,但支撐咒法的卻無一例外都是符陣。跟這一切比起來,咒法最大的禁忌還在於對行咒人損傷,這種損傷包括兩個層麵,一個層麵是修為及身體上的,若是數個境界高深者共行一個咒法還好,若是單身一人悍然引動咒法,因咒法需要的丹力實在太多,行咒人極有可能因無法應付咒陣無休止的丹力索求而半途而廢,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丹力枯竭的行咒人輕則會丹元碎毀,重則將直接導致全身精血盡失而死;與修為及身體上的損傷比起來,更嚴重的還在於一旦決定行咒,就意味著行咒人徹底放棄了對“解脫大道”的追求,咒法威能太大,一旦引動必將大傷天和,縱然有修為極高之輩能成功行咒而不遭其反噬,則於大道之上也終生再能寸進。

一得一失,咒法大威能的背後不僅是行咒的高門檻,更有難以承受的代價,近數百年來,從無一個丹修願意頂著生死之險,一去無回的代價冒然行咒,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遂使咒法之說漸漸成為了一個流傳在口頭上的傳說。說說,也僅隻限於說說而已。

數百年沒有出現過的咒法在玄都觀擺開了符陣,不是玄會的心不夠細致,也不是他計算不到,他隻是根本就料想不到為了徐安然,虛平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行咒!這是隻有瘋子才能做出的事情。

虛平瘋了,雖然玄會抓徐安然正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但是虛平眼下所作的一切依舊超出了他的想象。

看著眼前已經展開的咒陣,玄會縱然有心,也已無法再去製止,咒法是一頭最殘暴的凶獸,不僅在於它的威能,也在於咒陣一經引動後,便已超出了人力可控的範圍,凡有人踏入咒陣,都必將成為這頭凶獸攫取丹力的來源,

關押著絕世凶獸的籠子,開啟籠門或許容易,但要將已開始咆哮躥行的凶獸再次鎖進籠中,卻是千難萬難。這世間有許多力量本已超出了人力控製的界限,這便如三歲孩童舞動百斤大刀,無論這孩童怎樣收場,都必將受巨力反震所傷,而試圖上前阻止這種行為的人,也難逃池魚之殃。

天衍大陣以氣機引動,其辨別敵我的方式也純憑氣機,作為符籙道法中的終極咒符,無論是行符的丹修還是咒法所用的丹力都是至純至正,並無絲毫與天衍大陣相互抵觸。

六天來****打扮成小商販模樣來玄都觀中布置這個隱形咒陣,花費六天光陰隻為布置這一個咒法,星隕咒一經引動,頓時近十畝方圓的咒陣上青蒙蒙一片,且隨著時間的每一刻推移,這片青色便越來越深,漸次由青轉碧。

虛空而立的玄會看著這一幕,遂將目光投向了腳下這一片輝煌的玄都觀宇,這片觀宇是否還能存在全然決定於虛平行咒的結果,若是行咒不成也就罷了,一旦咒法成功,“縱然還能剩下些零星觀舍,這玄都山怕也該是狼藉一片了吧?”。

在玄都觀中一住二十七年,想到這個可能的結果,縱然心誌堅毅如玄會,也忍不住一陣傷感浮上心頭。但當他轉過眼神看到離玄都觀不遠處的帝京城牆時,眸子裏的傷感一閃而逝,麵臨滅觀之災的玄會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少年人才有的狂熱。

他的眼神越過了帝京城牆內的千門萬戶,越過了熙熙攘攘無比繁華的一百零八坊,徑直投向了龍首原上那一片輝輝煌煌的殿宇,那裏是皇城所在,宮城所在,那裏不僅住著撫有四海的天子,更有那座人所不知的“宗聖宮”。

滿天下的人都以為玄都觀是教門核心所在,但玄會卻真真切切的知道,把持著道門方向的卻是那座坐落於宮城內的宗聖宮,這座沒有一個服侍小道士,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宮觀牢牢壓在玄都觀頭頂上。

沒有人知道這座宮觀裏到底住了多少丹修,也沒有人知道這些丹修的修為到底進入了那重境界層級,玄會唯一知道的是能進入宗聖宮的丹修最低也已邁過金丹層級,他隻知道當數十年前唯羅王縱橫天下,群道束手時,宗聖宮僅僅走出了一個銷聲匿跡二十年的玄苦,便將威風不可一世的唯羅王逼的自甘隱沒,數十年來不下平安州靈台山半步。

經此一事後,玄苦成為了宗聖宮明麵上的代言人,也正是他強行阻斷了玄都觀的“國教合一”之路,這一壓就是數十年,相較於明麵上的玄都觀大道正,方今天子明顯更信任玄苦,雖然頂著天下第一大觀的名頭,但每當天家有蘸齋法事,卻無一例外的是放在宗聖宮中舉行,而幾次玄會應召進宮時所見,天子見了玄苦時竟然執的是弟子之禮。

當初見到這種情況時,玄會曾一度絕望,直到大道正玄靜隱隱透話之後,窒息的他才又看到光明,原來宗聖宮中也不是鐵板一塊,原來宗聖宮中也存在著種種分歧,國、教合一,原來將教門推上前所未有的輝煌並不僅僅隻是他們幾人的夢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