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咒陣(2 / 3)

玄靜既不會說,玄會沒有去問玄靜的消息到底從何而來,他現在知道的就是關節點在玄苦身上,隻要能扳倒玄苦,從長期而言或許就會改變迷霧一般的宗聖宮中的局勢,而從最直接的利益著眼,沒有了玄苦的阻撓,江南道門一舉接掌軍權的企圖就會順利實現。

以今日玄苦的地位已難直接動搖,猛虎難打,那麼就從虎崽子身上著手。

玄苦,虛平,徐安然,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是一條絕妙的好線。

看著輝煌繁華的帝京,想著如畫江山盡入教門之手,玄會心中的火熱將那點傷感燒的幹幹淨淨,此刻他甚至有些期盼虛平能夠行咒成功,數十年間教門躡手躡腳的如同一潭死水,是該有一把燎原火焰將這死水燒開燒沸,不破不立,若能換來這樣的局麵,區區一個玄都觀又算得了什麼?

正在玄會的心思由驚訝到傷感,再到激昂乃至期盼的當口兒,玄都觀內山門中的青石山場上原本青蒙蒙一片的符陣已變為深碧一片,隨著咒陣運轉,甚至連天象也開始感應生變。

玄都觀上空赤紅一片的火燒雲似被什麼吸引著一般慢慢彙集成一片,恰似一片染血的錦被般將這座輝煌觀宇的上空緊緊籠罩住。

原本頗有些寧靜的血紅雲霞隨著下方的陣勢開始攪動起來,先是雲聚雲散,再到上下翻滾,這景象就如同一口煮著血水的鍋,由安靜到攪動,迎接著最後的沸騰。

“咒法發動必能毀掉玄都觀中天衍大陣之根基,屆時我等一起衝出”,徐安然對於隱機滿帶淒涼的話語直若未聞,此時的他全副心神都內斂在了三寸靈台處的那盞青燈上。

由虛平丹身元符所化的青燈自從剛才驀然點亮後便灼灼不熄,且隨著外間星隕咒陣的運轉而青光吞吐不定,借由這應和著丹力波動的青燈光芒,徐安然心識的觸角莫名的伸入了虛平識海深處。

虛平等徐安然的關愛是潤物無聲的含蓄,表麵看來他始終是那副恬淡寂靜的模樣,所以徐安然雖然在大心川中呆了一年有餘,但與虛平之間始終算不得親近。

從沒有一刻,徐安然的心這般與虛平貼近,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虛平表麵淡然下的憤懣與不甘,對道門現狀的不滿,師徒情分的束縛,男女****的無奈,徐安然從沒想到他這個淡逸如仙的師父心中竟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枷鎖,且一背就是數十年。

憤懣,惆悵,無奈,憾恨,借由心識相連,在這一刻徐安然突然明白了虛平,明白了這個表麵與內心嚴重不符的師父,同樣,他也感受到了虛平為解救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決絕。

這份決絕中有憤然,有遺憾,甚或還有一份解脫身心囚籠的期盼,而其中濃鬱最深的卻是那份不必言說的慈愛,感受到這一點時,縱然身臨酷刑依然堅鋼的徐安然眼角處終於滑落了串串淚水。

驅動心神借由丹身元符與虛平的心識魂魄緊緊相連,徐安然現在根本無心他顧,如果毀滅已經是虛平必然的結局,他也要借助這枚丹身元符在最後的毀滅之前盡可能多的搶出虛平的魂魄。

眼見徐安然如泥塑土偶一般動也不動,隱機正要與他說話時,卻覺背後的衣角一緊,扭頭看去時,卻是一身女冠打扮的晨丫頭正滿臉惶急的手指著山場對側遠處。

隱機扭頭看去時,卻見那邊正有兩個身穿杏黃道衣的玄都觀道士押解著一個身穿芙蓉裙的女子走了過來,看這女子容貌極輕,臉上滿是濃鬱的疲倦,連這濃重的疲倦之色也無法掩蓋的是眉宇間深深的擔憂與絕望。

“我家小姐!”,晨丫頭略有些急促的聲音低聲傳來道:“你……救救她,請你救救她”。

正在隱機要答話的時候,玄都觀東部天際中一道紫中帶金的光影破空而來,饒是這片天際中血紅一片,也無法掩飾這道流星般的光影。

“紫氣東來!”,隱機眼神猛然一縮,全身玄陰之氣猛然壓縮的同時,口中低聲道:“玄苦來了!”。

“玄苦終於來了!”,嘴角淡淡的笑容一閃而逝,收了法器黃金簡的玄會於虛平咒陣外恭謹而立。

紫金光影落於實處,刹那間的光芒甚至將十幕方圓咒陣的光輝也盡數掩住。

“見過玄苦師兄!”,光影中顯出身形的玄苦沒理會玄會的見禮,徑直向咒陣中道:“玄都觀緊鄰帝京,千年古觀,數萬生靈,虛平你還不停手?”。

就在玄苦現身的刹那,虛平心識之海中陡然湧起狂風巨浪,受此衝擊,徐安然靈台青燈驟然搖曳,二人心識相連,受此巨震,徐安然心間也是連連震動,諸般思緒紛亂雜陳。

等這番巨震漸次平息之後,徐安然雖然雙目閉合,卻借由虛平清楚的看到了玄苦的模樣,這是一個須發微白,身穿淨麵道衣的老年道士,麵相樸拙如鄉農一般,察其全身甚至感覺不到半絲丹力的波動,修為已全然進入“抱樸如嬰兒”的境界,若非他剛才顯露出的紫氣東來的威勢,隻怕任誰見了也不會相信眼前這個半點不起眼的老道竟然會是宗聖宮執事的玄苦真人。

這一瞬間虛平心識之海中流光掠影般閃過無數畫麵,而隨著這些畫麵的是糾結難清的複雜情緒,短短一個瞬間,數十年光陰如電而過,其間包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以至於徐安然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消化,更不用說一一辨明。當此之時,他隻能忍著識海被衝擊後的震動將這些信息一一接收存儲起來,至於更進一步的分類消化卻隻能留待異日了。

“古觀千年,早已藏汙積弊;與江南千萬生靈比起來,這數萬百姓又算得什麼?”,在廣大咒陣深碧的光芒中,虛平的聲音顯的分外飄忽,“師父當日授我《道德》真言時,常說要‘和其光,同其塵’,於此教誨,弟子不敢有一日或忘!和光同塵,為此弟子不惜與胞弟決裂,不惜自閉大心川數十年,但直到今日弟子才真正明白,師父……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