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情形就是如此,而今那馬梟的鹽場已經被髡賊占了,原先的鹽丁多半都投了髡賊,而今鹽場已經被擴建了好幾倍,不過把手甚嚴。裏麵還修了一處團城,輕易不可靠近,每日下工後隻能聽到裏麵有喊殺聲,聽聞是髡賊在裏麵興練團丁。”這個家人形容瘦小,麵容平常,並無什麼奇特之處,是那種多看幾眼也不會有印象的人。家人皮膚曬得黝黑,看來這些日子沒少在外麵風餐露宿,臨高政權控製下的地區已經開始實行各種保衛措施,來來往往的商人也會被盤查,因而此人並沒有太多核心的情報可以提供。東門市的情況雖然讓丁叔庸有些興趣,但畢竟那跟他關係不大,他這個鹽場大使原本清閑,鹽場的事情有苟家照應,本就不要他什麼操心,隻借著這身官皮盤剝銀子,樂得坐地收錢,最近些日子天熱,幹脆回了廉州老家避暑,原本像他這樣的官員是不應該離開鹽場的,但眼下畢竟是明末,天高皇帝遠,又兼著有苟家的地頭蛇幫他守著,沒想到就在兩個月前。苟家居然被一夥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名字的海盜給滅了,更蹊蹺的是不光苟家勾結的海盜,連苟家在陸上的產業也給鏟平了,原本他是不信,現在派去查探的家人回來說的與傳聞無異。
在臨高當地,苟家莊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這種依山而建的堡壘式寨子本來就不利於生產和管理,隻是為了防禦功能而建,自然現在沒必要保留,能用的建築材料都給運到了馬梟和附近的農莊。
丁大使鬱悶的是自此之後他的進項就斷了,之前就有風聲傳出來,說朝廷有把各處鹽場收歸轄地管理的意思,當然跟著就是裁撤各地鹽場、驛站,好在鹽場利重,又有本地的山頭,所以知縣老爺想動卻插不上手。想到這裏,丁老爺以為必然是縣裏插手,這髡賊雖然不一定是縣裏招來的,畢竟官員沒有那麼大膽子公然與海賊勾結,但是說不定縣裏吳老爺也有順水推舟的意思。於是便問:“這夥髡賊的來曆你可打探清楚了?”
“隻聽說是乘著大鐵船自南海來,有人說他們是宋朝崖山後裔,也有人說其實是假托,就是南洋的海寇,從域外學到秘術,不過自登陸依賴,卻不騷擾地方,搶劫百姓,隻是在當地築堡屯田,招攬流民,與一般海匪截然不同。”
“鐵船?”
說起鐵船,這家丁頓時一臉的驚恐,“確是鐵船,小的從博鋪港走時親眼所見,就在港灣裏停泊,少說也有十數艘,大的足比縣城的城牆還高,而且不用帆槳就可在海麵來去自如。”
“那這端的是軍國利器了。”說到這裏丁老爺才想起他的合作夥伴,便又問:“那苟家人呢?可曾見到?”
“回老爺話,卻是不曾見到,原先的苟家莊已經給平了,苟家人聽說死得死,逃得逃,被活捉的都送去了髡賊的什麼勞工營。”
“勞工營?”
“就是做苦力的地方,開山鋪路都是這些人去,聽說死人極多。”
“聽你這麼說,這髡賊在臨高可謂囂張,縣裏竟沒有過問不成?”
“哪裏敢過問什麼,聽聞這些髡賊剛登陸時,縣裏也曾派了兩路人馬去征討,沒想到卻連髡賊的營寨都近不得,據說是他們火器犀利得緊,那連珠鳥銃射出的子藥如水銀瀉地般的,但有擦著的,非死即傷。”
“那縣裏也沒發問向州府搬救兵?”
“哪裏沒有,聽說州府說了,縣城沒有失守,便不用救兵。”
“那這髡賊如此厲害,也沒有乘勢攻打縣城?”
“怪就怪在這裏,依小人路上所見,這髡賊可謂強悍,加之有大鐵船和犀利火器,打下縣城應不是難事,然而他們竟和吳太爺和好了,不僅和好,還說要幫縣裏興辦民團地域海寇,這不是奇事麼?縣裏還發文書革了苟家小子的功名,這不就是和髡賊勾結了麼。”
“嗯,你先去管事那支五兩銀子,就說是我說的,下去吧。”
“謝老爺。”丁得子這幾日在臨高是大開了眼界,雖然如今元老們逐步對臨高開始收緊管製,但是架不住東門市的名頭越來越大,來往此地的周邊商人越來越多,路上出個丁得子這樣的並不稀奇。
這次丁得子在東門市上買了不少好玩意,特別是玻璃器,小件的玻璃器和玻璃珠寶在丁得子看來就跟白撿一樣,雖然兌換流通卷讓他忙活了一陣,好歹是有收獲的,這次他幹脆起了心思,以後再有派去臨高的活他都在老爺那應承下來,現在看起來臨高的確是一個好地方,他雖然是也姓丁,卻不是家奴,隻是碰巧與這位丁老爺同宗,以前隨丁老爺在馬梟住過些日子,卻從來不知道臨高縣還有這樣的去處。正好他在欽州還有個舅舅,想著這澳洲貨銷路自然是不錯的,這裏到臨高不過過一下海,路程也不遠,暗自想著下麵幾個月還得多去幾次臨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