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見馮國顯不是來交糧的便打聲招呼自顧自的忙起來了,那邊還有不少人交糧要維持秩序。
現在馮國顯心頭很是憋悶,他感覺到他手上那點可憐的資本正在逐漸失去作用,這澳洲人如此厲害,而今是一步步的控製著臨高的各處民生,他這一畝三分地恐怕是無論如何保不住了。過去能和縣裏虛與委蛇,那是因為他背後還有其他大戶,這些大戶有自己的私人武力,縣裏行政能上下通達也還要仰仗於他們這些吏目,但這不論是政治鬥爭還是經濟鬥爭總歸是要靠實力說話的,他也明白以澳洲人的實力,就算臨高全縣加一起也不夠他們玩的,至於州府和衛所更不會來蹚渾水做這無利的買賣。
大廳裏極為寬敞,人群排到了廳裏,又被幾道木柵欄有意的分了一下,馮老爺大致看到辦糧的隊伍都朝著右側的幾個窗戶延伸而去,遠遠的也是幾個木柵欄的櫃台,現場雖然吵雜但還算有序,幾個假髡都在極力的維持,但卻沒有平日官吏打人罵人的事情,都隻是好言相勸,最多嗬斥幾聲罷了。
廳堂被調高了一層,上麵還圍著一圈走馬樓,頂上居然也開著玻璃天窗,照得廳裏通透得很。
整個大廳通風透氣,還有幾排長椅,已經有不少來辦其他事情的商戶在長椅上休息了。
“舅舅,你怎麼今日得空來了。”鄧作成一說完這話其實有些後悔,他哪裏願意讓舅舅知道自己在髡人這裏做生意,而今澳洲人在臨高聲勢大振,但正經家境殷實的人家還是要避嫌的。鄧作成人年輕,腦子活泛,加之家也離此不遠,前些日子才在東門市上開了家貨站,準備走路子把貨販到瓊山縣去,現在這澳洲貨可名聲在外了,加之澳洲人的價錢公道,做買賣又誠信,鄧作成實在沒有理由拒絕這誘惑。
要不是在澳洲人那裏承攬了大宗的生意,他也不太情願替澳洲人來探老爺子的底,看舅舅不說話,趕緊岔開話題。“舅母和表弟可好。”這倒也不是客氣話,臨高雖小,但古代社會,十多裏地的距離也可能老死不相往來的,鄧作成也是多日沒去舅舅家了,舅母倒是沒什麼,倒是馮國顯的寶貝獨生兒子馮固一和他關係很好,是從小玩大的哥們兒。
“家裏都好,倒是你在這裏做甚?你娘的病可見好了?我正說忙完了秋賦要去探她的。”
“不勞舅舅費心,我娘並無大癢,吃了一劑藥便大好了,秋後若無變故,當是我母子來拜望舅舅的,也是許久沒登門了,今日正好給舅舅問安,也請舅母的安。”
“你隻照顧好你自己和你母親便是了。”鄧作成年幼喪父,全靠舅舅在縣裏幫忙維持,總算到他年紀大些,雖然沒心思在功名上,好歹也算是頂門立戶了,本身鄧家也有些家業,原本在臨高是靠著田產收租日子也還不錯。
不過鄧作成並不熱心農事,倒是喜歡從商,原本臨高也沒什麼能貿易的,又常有海盜,但澳洲人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過去一個相識在瓊山縣,前不久來臨高辦貨碰到他,便說起了這個門路,他自己也在新開的東門市置下了一家店麵,隻做大宗進貨,也倒騰澳洲人需要的貨物,短時間接觸下來他就進了貿易部的花名冊,結果調查下來發現他居然是馮國顯的外甥,當下正是要搞全縣糧稅包攬工作,這就好似瞌睡遇到枕頭,情報部門馬上對他展開了工作,反正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且看澳洲人的意思無論對他還是他舅舅,這好處都大大的有,而且從和澳洲人相處來看,無論誠信還是辦事的靠譜度這兩條顯然澳洲人都大大超越了官府。
鄧作成雖然讀書不行,但絕對聰明,以他的見識看這澳洲人在臨高不過剛剛發力,照他的觀察未來的臨高必然是澳洲人的天下,而且他們現在還扛了一杆保境安民的幌子,絕對的大義在手。而更關鍵的原因是鄧作成的老娘感染了時疫,要不是澳洲人的神藥恐怕就不行了,這時他原本沒敢對舅舅提起。
這次澳洲人交給他的買賣是往廣西的大宗貨物貿易,包括糧食、礦產,為什麼是廣西不是瓊山?因為瓊山早就被元老院看做自己盤子裏的菜,整個海南島未來一兩年就會成為直轄統治區,自己碗裏的肉沒必要再分一坨出去,但是兩廣攻略也許時間還長,所以還需要有個幌子。